而荣长宁一眼就看穿她心里的算盘:“婶母别费心思了,前阵子我回门,见到长姐,一切就都明了了。她出了主意你动的手,栽赃到我身上,然后等着开宗祠。事发之后我便在等着,到底是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开宗祠的动静呢?”
荣长宁靠到隐几上咬着牙根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
“因为你在等着今日,等着拿住我的把柄,好叫我事事听你指使。前堂的事叫我去求侯爷,后院的事就逼着我去做。如此大罪,若开了宗祠定了罪,即便我是郡主也没有人能保我。我会被赶出白家,甚至处死。你觉得我会害怕。”
荣长宁一字一句如同抽丝剥茧般剥开了挡在白陆氏内心的盔甲,卸下了她的防卫。
“可你并不了解长姐。”荣长宁勾起血红的嘴唇:“她才是侯府真正的千金小姐,没受过什么大的委屈,虽然聪明却不精于人心算计。想从她嘴里得知什么,只需激怒她。”
此时非必须寻常,即便是被逼到这个份上,白陆氏却依旧不想认账。
荣长宁看得出她的心思,也不做规劝,只是说了一句:“你知道的,我虽玩不过你,但我绝对能弄死你。”
当初荣长宁抬刀杀人的模样随即闪过白陆氏的眼前,鲜血似乎就要溅到了自己身上,下意识的闪躲,叫白陆氏不忍掉了手上的扇子。
眼前荣长宁笑的有多和善,白陆氏的心里便有多害怕。那副无所不知的模样,更叫白陆氏意识到,最近几日的怪事和荣长宁脱不了干系,可侄儿的事怎么会这么巧呢?
“都是你做的?”
荣长宁只看着她,不与否认。
白陆氏呆呆的看着她,不是不敢相信荣长宁会对自己动手,而是没有想到她的动作居然这快,快到自己根本没有发现破绽。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喜欢勉强。”荣长宁抬眼瞥向白陆氏面前的盒子:“还是婶母自己抱着盒子叫上叔父,去祖母面前说清楚。”
这就好比荣长宁将刀子丢在了自己面前,还逼着自己将刀插在自己身上。没有辩驳的机会,没有回旋的余地。
要自己扯下这张伪善的面子,简直比带着认证物证去请族老开宗祠还要白陆氏难堪。
家主本就对自己没什么耐心,现如今有了新欢更是看不得自己惹上麻烦。依着白修远的性子,八成是要休了自己的。那自己的脸要放到哪里?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活?
但眼前的荣长宁根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除非自己死了,否则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祈求不成,只能得什么把柄就抓什么把柄。
荣长宁看穿了她心思,只提醒一句:“东西即落到我手里,我自会处理干净。那块红绸已经不是长姐给你的那块了。”
如此便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林姑姑见白陆氏还犹豫不决,小声提醒到:“夫人,长房关上门,这事也不会传出去。至于怎么处置因为什么处置,外边人也都不知道。难不成还要逼着咱家主母带着物证去开宗祠吗?悦宜小姐还未曾说亲,您家大公子还在家闲着,况且您侄子还在里边受着罪呢。我家主母旁的没有就是家底厚实,自己带来的嫁妆和耐心足矣吞掉整个陆家。这事不光彩,您自己选。”
……
皇城里处处风光,单一的春日却又千种风景。但对于白陆氏,千般风景都如一般愁。
荣长宁派人去三房走了一遭,将阖府上下能请的人都请到了长房前堂。侯府大门紧闭,下人上过了茶便都退出去。
应国夫人坐于上一副淡然的姿态,好像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当做‘人生百戏’去看。
三房的人在下面站了一排,白悦宜更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做错了什么事情,竟跪在了正中间伏案写字。
她那样骄傲,如今却自己将颜面扔在地上人人肆意践踏。而荣长宁只怕纸太短,不够她写对自己的算计。
等着白陆氏放下笔,荣长宁摆手叫林姑姑去呈给林姑姑看。看白陆氏的惶恐又不安的神情,荣长宁不禁想到了当初同样不甘的徐云翘。
而白陆氏此刻看荣长宁的眼神似乎在询问她是否满意。
可这回荣长宁是否满意已经不那么重要,白修远看过白陆氏自述的罪状大为震惊,已然没有脸站在长房,更没有颜面去面对过世的伯父与堂兄。
戎马半生白修远自认为此身没有打过,却因为深闺妇人的贪婪,令自己如此蒙羞。
盛怒之下将手里的一叠纸尽丢到白陆氏脸上:“贱妇!”
“阿爹!”以为父亲要伸手打人的白悦宜挡在白陆氏面前:“阿爹不能,母亲一时糊涂,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堂嫂,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
“这是她亲口承认的!还能有什么误会?!”白修远简直要昏了头,指着地上的不停抽泣不知如何是好的白陆氏:“你不怕遭天谴吗?!”
“我不是……我并不想害大伯娘,只是……”
“婶母冲的自然不是祖母。”荣长宁冷笑了下:“是我。”
白修远指着地上的人,心里自然清楚白陆氏对长房生出的心思,但没有想到她会做得如此荒唐。
传出去,自己岂不被皇城人戳穿了脊梁。遂干脆一下跪到了应国夫人面前:“大伯娘,是我主家有失,这么多年放纵竟惯出了这么个东西来!如何处置全凭大伯娘一句话。”
应国夫人看着地上多少年自己都拿着没办法的妇人,眼中略显疲沓:“圣上令禁厌胜之术,皇城里天子脚下,胆子也忒大了些。”
听到这话,白修远大抵知道了应国夫人的意思,于是叩首三下:“如此毒妇,断不能留在白家。但念及其为白家育有三儿两女,还请大伯娘给条活路。”
小冬站在荣长宁身后小声嘟囔到:“都咒着我家老夫人死了,还给条活路?”
三房大公子忍了半天,终于是掐到了长房的把柄,抬手指着小冬:“什么规矩?!主家讲话轮到你个下人插嘴?该拖下去打死才对!”
荣长宁慢条斯理的抬了抬脸,像是被抢了食物的狼一样瞥眼看向那大公子,气势威逼,竟叫个大男人不敢开口回嘴。
“小冬。”
“奴婢在。”
“跪下,掌嘴。”
听了荣长宁说话,小冬干脆的跪倒地上开始掌嘴。刚打了两下,脸都没红,荣长宁便摆手示意她起来。三房大公子本还想说什么,但想到那是荣长宁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这又是长房的府邸,便也不敢再吭声。
因为他清楚,此刻惹恼了荣长宁,对自己母亲全无好处。
前堂又安静只剩下骀荡春风,有人吹得心里舒畅,有的人却悚如针刺。
白修远回眼看看闷头跪在地上的白陆氏闭上了眼,半生夫妻,即便再两看生厌也还是有些不忍,最后只咬咬牙说到:“远替此毒妇请家法百鞭,即刻写下休书,将其净身逐出白家。”
“父亲!一百鞭打下去母亲会死的!”三房大公子赶紧跪倒应国夫人面前:“祖母,这是要母亲的命啊!”
白悦宜冲到前边紧紧抱住白陆氏:“阿娘会被打死的!”
“婶母做这些事的时候,可不见得是怕死。”白楚熤终于是恼了,将应国夫人面前的草人狠摔到了地上:“熠不觉此为重罚,只认为是其罪有应得。若非顾念旧情与家族门面,是当见官好好说道。婶母,你试图攀诬长宁的时候,难道不心虚吗?”
“堂兄。”白悦宜心疼的抱着母亲:“年幼时家里有好吃好穿阿娘可都是紧着你的。就算是有错……就算是罪有应得,可她这么多年照拂长房都是真心的。到现在悦宜都不信母亲会做这样的事,或许其中另有隐情。或许是什么人在逼她。”
说罢她抬眼看向荣长宁,荣长宁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她倒是不怕白陆氏说是自己逼着她来认罪,顺带着说说自己娘家的丑事也能给人当做笑话听听。
白陆氏心里却清楚,大局已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抓住白悦宜的手不让她继续争论:“没有人逼阿娘,都是阿娘自己做的。”
“阿娘,你会被打死的,会被赶出去的。”
白陆氏不说话,只闷头抱着白悦宜哭嚎,母女两个活像是在赛谁的哭声大,滚开了的水一般吵。
三房的在闹长房的在看,每个人都烦的头疼。
荣长宁冷漠得像个冰块,若非为了一个情面和一个规矩,只一人一刀子送出去便好,何必恼得人心烦头疼。
看着底下三房叔父不吭声由着他们闹,大抵是想要等着白楚熤或是应国夫人心软妥协。虽知道白楚熤不会,但祖母心里想什么荣长宁始终摸不透,万一她改口说要轻判,自己岂不是白费力气?
于是荣长宁回头看了白楚熤一眼,略微叹了口气。白楚熤见状,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如今是我长房受委屈,你们在这哭天抹泪的算什么?难道是谁委屈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