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随着皇城里的炊烟款款而至,长街上的铺子也已经忙了起来,来往招呼的人里没有谁知道也没有谁在乎夜半子时,角落里的宅院都发生了什么。
竹苑外林姑姑向荣长宁复命后也会去歇下了。转身再回卧房,白楚熤也起了身。荣长宁将林姑姑交给自己的青色肚兜收到匣子里,就掀开纱帐熟练的给白楚熤更衣。
“昨晚我叫林姑姑将人送去了禹城,山高水长,又有梁家管制,他该也不会兴风作浪。”
白楚熤直直的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那打了个哈欠:“你长姐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吵一架。”
“那倒是无关紧要,不看着她毁了自己也毁了荣家便是好的。公务繁忙,本不想叫你知道这些。但想到长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还是先知会你一声的好。”
说着荣长宁系上了白楚熤的衣带,转身去找外袍:“那韩生可不是什么牢靠的人呢,整日游手好闲,嘴定也没个把门的。”荣长宁伸手正了正白楚熤的衣襟:“记得之前我重伤闭门不见客时,李夫人曾叫人送了好些松茸山参。正好前不久几场雨后前边那片林子发了新笋,小冬他们挖去做了腌笋。我今个打算带两坛子,再备些礼走趟李府。李夫人在那些个官眷中最是吃得开,去了一来能探探口风,二来以后两家可以常来往。”
白楚熤一把握住荣长宁的胳膊,极其惊诧的看着眼前人,又转头看看外边的日头:“这太阳是打哪出来啊?我家夫人竟也愿意去与那些长舌夫人走动?不是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
荣长宁抬手打了下白楚熤的手腕:“从前我也是不知道其中利害的,后来看陆氏和长姐的作为,才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自己关上门都有脏水从门缝里泼进来。这些关系,也是要好好经营的。”
“狮子楼从南疆进了批酒,我有先见之明,年前的时候就去掌柜那订了半车,现在买可是买不到了。等下那你叫人找出两坛一道带去。”白楚熤还是有些不放关心,看着眼前的荣长宁好生叮嘱着:“好在今日只是探望李夫人没有其他官眷,听说她为人最是宽厚从不说嘴,你也不是好事的,应该不难说到一块去。”
荣长宁掀开帘子跟着白楚熤到前边去用饭,白楚熤握着她肩膀按着她坐下宽慰到:“其实就算人多也无所谓,最坏也不过是得罪谁,不管你得罪谁,都有我在。”
捧起温热的白粥,荣长宁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笑了下:“后院的事还要你操心,可真是我的不是了,很多事都是我想的简单了。我也不求旁的,只求偌大的长房到了咱们两个手里,别被拜光了才好。”
白楚熤拿起旁的馒头:“有你这样的主母,才不会败光。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得生个女儿。我瞧阿若家的女儿就很好。”
“你这话叫疾儿听到了可不要难过了?”
“生个女儿,眉毛长长的,眼睛大大弯弯的,嘴巴小小的,鼻子也小小的。满皇城去闹,怎么开心怎么过活。就算惹了麻烦,还有疾儿这个哥哥去料理。多好。”
白楚熤说着说着就不忍傻笑了出来,抬手戳了下荣长宁的额头:“最好像你一样好看又懂事。”
“像我有什么好的。”嘴上说着不好,可荣长宁还是笑了出来,打从心里和白楚熤一样高兴。
不知道以后若真的有了女儿,白楚熤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
去了趟李府,旁敲侧击的问了一通后,李夫人对于荣苓并没有什么话说,而那些官眷也没有什么反应。
大抵是那韩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出来。
还不知道再过几日,长姐发现韩生消失会作何反应,会不会发现是自己从中动的手脚。
倘若发现了,也不过是来找自己吵一架。总好过叫她因为这些腌臜事,另嫁给韩生那样的人,整个荣家都因此而陷入是非境地。
但荣长宁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送走韩生了第三日,他就回来了。并且直接穿着小厮的衣服找进了百宁侯府。
他挂着百宁侯府的腰牌直接去了撷兰院,且没有人阻拦。
就连荣苓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气定神闲的洗茶,就有人冒冒失失的闯进自己的卧房,话也不说一句就扑到自己面前。
自己刚想叫,就被捂住了嘴。
“嘘!”韩生一手食指放在自己唇间,示意荣苓噤声,一边压低声音说到:“是我!”
荣苓蹙紧了眉头拿下韩生的手,赶紧朝四周瞧瞧,韩生还自己给自己倒了盏茶吃:“你放心,人我都打发走了。”
“你怎么在这?”
“今日我要不在这,你就再见不到我了?!”
“怎么了?”
“怎么了?你那二妹妹真是好生厉害。”韩生愤然摔了茶盏:“大半夜里派人将我按住了绑到车上送出皇城,半路上便要灭口!好在遇上一伙山贼,两方人打了起来我才趁机逃出生天。”
“荣长宁?”荣苓咬着牙根问了一句:“你说是荣长宁?她怎么会知道你?”
“我哪里清楚?我还回了趟住的地方,早就被搬了个空,什么都没剩下。”
说到这荣苓紧紧捏着手里的茶匙,满眼都是荣长宁对自己的算计与不屑。从小到大她都是最有主意的,即便自己是长姐,不还是要受她的摆控?
现如今招呼都不打一句,就要处死自己的人。
难不成是因为觉得自己作为低贱令人恶心,才打从心里看不起自己?还是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看得上自己过?
即便是荣芯,见到自己也是恭恭敬敬……到底是隔层肚皮隔层高山,真是叫人感到悲凉也觉得可笑。
而这会的荣苓,都忘记了眼前的韩生到底是怎么跑进百宁侯府来的,从哪了拿到侯府家奴的衣裳和腰牌。
只顾着怨恨荣长宁对自己的不敬。
“若是被你二妹妹知道我又回了皇城,她铁定会想办法杀了我的!”
荣苓抬手,抱着眼前的韩生,将他的脸贴到自己的心口,安慰着他:“我另给你寻个住处,你老老实实的在里面住一阵。吃穿用度一应物什,我会叫人给你送去。不是我派人去接你,你不要再出来。荣长宁的鼻子灵的很,你稍一出现她便会循着气息找去。”
“啊?”一听到自己要被软禁起来韩生有些急了,但又不清楚自己用来威胁荣苓的手书是否传到了她手里,便有些心虚的问了句:“那我是不是再见不到你了?”
说着伸手抚向荣苓的脸,另一只手探进了荣苓的裙子,荣苓也不曾抗拒,半眯上了眼,若有若无的享受:“这件事,我会解决。你若是还想在皇城里待下去,就听我的,老实些。不然,我就先杀了你。”
韩生凑到荣苓耳畔厮磨着:“好,我答应你。为了能一直陪着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快走吧。”就算在留,荣苓也不得不推开他:“再不走要被人发现了。我叫人送你出去。”
“好。”嘴上应着,韩生还是一把将荣苓抱起带去了床榻边。
两炷香的功夫,韩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出了门去。门口站着的丫鬟上下打量着韩生,最后还是瞪了他一眼。
韩生看看周遭无人,一把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好姐姐,这怎么就生气了?我这可是为了咱们好。”
丫鬟勾嘴冷笑了下:“还是先想办法保住你的狗命吧。”
韩生嬉皮笑脸,抬手就在人腰下摸了一把才走。
谁能想到他会大胆到在百宁侯府便敢苟且?
其实韩生心里清楚的很,只要荣苓在侯府里的这些人都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更不会将事情闹大,除非他们甘愿舍出侯府嫡出的大小姐。
事实上,今日百宁侯府没有人发觉韩生的进出不单单因为荣苓,更是因为晋王萧祁禤亲自带人到府上走了一遭。
荣川在前面恭迎,荣若在一旁作陪。
前堂里放了整八个能装下两个壮年男子的大红箱子,上面都盖着红布,萧祁禤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卫,还有一个抱着聘书的婆子。
若是王爷到访,好生待客也便罢了。看这阵仗,仿佛‘来者不善’。荣川再糊涂也应该清楚,这是冲着自己家女儿来的。
家中待嫁的也就只有荣荠荣芯两个女儿,晋王年纪虽轻,却已经有了正妻和无数小妾,无论是自己哪个女儿嫁过去做了侧妃,荣川心里都极其舍不得。
看着萧祁禤仅剩的一只手端着茶盏,荣川心里却默默祈祷,他莫要开这尊口。
“听闻姑父频发头疾,如今可好些了?”
荣川赶紧拱手:“有劳晋王挂心,好多了。”
“那便好,前些日子听说家中二表妹受了伤,我也没来得及去探望。表弟爱女的满月酒我也没亲自来吃,还请姑父莫要怪罪。”
“怎么敢怎么敢?”荣川连连回答:“长宁也好,一切都好。”
萧祁禤见了,只笑,终于舍得说正题:“今日我来倒也没旁的事,只是听说家中还有两个表妹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