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倩倩的脸色一变。
她率先听清楚了一个词:“劫匪”。
莫非就是耿娘子不久之前跟她说的那一帮被拘捕着的人?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耿娘子反应不过来。
家丁:“两位娘子别问了!快帮帮忙,随我一起把彩礼给抢回来……”
他说着往那个方向跑去,奈何腿受了伤,腿脚不灵便,快跑了两步又累得趴下了。
丁倩倩:“都别去追了,你们一个个花架子,是人家的对手吗?就算追上了,没准也只会把小命给搭上!那两人可都是高手!”
耿娘子略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本来想问问“你是怎么对人家那么熟悉的”,转念一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脱口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你们还在赶夜路?还有那些被抢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个小娘子是谁?你们都是哪家的人?”
这一群家丁看着劫匪逃跑的方向,一脸的惨痛,还没来得及抱头痛哭一场,就先被耿娘子这实在人的各种疑问结结实实砸了一脑袋。
“……我们……我们是迎亲的……”
丁倩倩眉头一皱:“什么?大晚上的你们迎亲?还这么鬼鬼祟祟?你们……该不会是配冥婚吧?”
那胖姑娘脸色就不好看了,说着就要站起来激动地比划什么。
耿娘子连忙把她给按下,好言语道:“……不怪她胡言乱语,只是你们这样的深夜在山头赶路,实在让人误会,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原委?”
耿娘子上前一步,把那个正在哭哭啼啼的胖姑娘给搀扶了起来。
胖姑娘看耿娘子还是个靠谱人,说话也中听,于是干脆撇过头不理丁倩倩,一门心思拉着耿娘子开始诉苦。
等众人都回过神来,情绪也平静了之后,丁倩倩总算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穿着一身红绸子的胖姑娘,名叫牛娟丽,就住在邻村。
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
她家原本是给镇子上的一些大户人家送菜的,小生意做得不温不火,家里也算有点积蓄。直到去年母亲病重,这个担子就落在了牛娟丽的身上。她每个清晨都翻过山路去镇子上送菜,渐渐的也结识了一些家丁和伙房的下人。
她做生意老实本分,送来的菜总是最新鲜、最嫩的,因此众人对她的印象颇好,每日清点菜钱的时候都要跟她多闲聊几句,有时候伙房的人手不够了,也把她给招呼进来帮忙,算一天的工钱。
就这样送了大半年菜,不知怎么的,一次机缘巧合就见着了那户人家的少爷。
同样不知怎的,又是机缘巧合之下,与那位公子哥彼此看上了眼。
两人虽然身份差距悬殊,但倒是彼此暗存情愫,这段关系越是上不得人前台面,他们越是暗地里暗搓搓地约着机会相见。
半年后,这件事被长辈捅破,那大户人家的大娘子发怒,气得断绝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往来,还从此不让牛娟丽去任何一户人家送菜,彻底打碎了她的饭碗。
那位公子哥求了又求,这件事又是几经发展,最后好不容易算是成了。
哦,准确的说,是成了一半。
这大娘子看儿子态度坚决,最后还是动摇了,可气不过牛娟丽身份低微,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是要求牛娟丽必须入赘他家,以后都老实本分,做他家的人,并且改姓夫姓。
这一点在寻常人家听来是相当苛刻的,还有点对不起祖宗的意思,但牛娟丽为了能成这段亲事,没什么难度地接受了。
第二点就比较侮辱人了,那娘子要求牛娟丽必须深更半夜地进门,且不惊动四方,还不能从正门进,得静悄悄地从偏门抬进去。这就有点“藏着掖着不肯昭告天下”的意思,言语之间是嫌牛娟丽丢人。
若说这一条她也可以勉强接受的话,那真正让她觉得为难的,是对方提出的巨额的彩礼钱。
这笔彩礼钱具体多少,丁倩倩无从打听。不过光是想想应该也能知道,肯定是超过了牛娟丽的能承受的水平——白菜黄瓜又没多少钱,就算送上个十年又能有多少积蓄?那位公子哥的娘肯定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方才提出这个借以刁难人。
但牛娟丽咬了咬牙,东拼西凑,找遍了自己的所有亲戚,硬是把这钱给凑出来了。
这段婚事似乎看上去就快要成了,一段佳话即将传开——如果说没有碰上今晚这几个劫匪的话。
“得了,敢情你这东拼西凑的全部家底,今晚都交代在这了。”丁倩倩悠悠叹息一口气。
胖姑娘一听这话,哭得更加厉害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耿娘子心里很是心疼这胖姑娘,直说她真是不容易。
耿娘子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在这种灾祸面前有一种穷人与穷人的惺惺相惜。她把这一行人给接到了自己的家里,专门腾出了地方给胖姑娘落脚,又给了吃食,还安慰她别着急,等明天早上天亮了报官。
“官府一定会把你的东西给追回来的。”她坚定开口。
胖姑娘哽咽着点点头。一到屋内光亮之下,方才看见她脸上在刚才的意外中已经被划破了一刀,此刻血虽然止住了,但那一道血痕子看着依然让人心疼。
只有丁倩倩心里悄声嘀咕着:要是官府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至于搜捕了这么多天,依然一无所获么?
她觉得,这胖姑娘的积蓄啊,悬了。
这段婚事,可能也得落空咯。
……
艳阳高照日。
而此刻的吴宅里,正有人在大发雷霆。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子开了也有小半个月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吴大娘子气得要砸掉手里的杯盏。下面的人匍匐在地,小心翼翼。
“大娘子……这个……病情不同,老方子可能不管用了……”
跪在地上的人是个郎中,嘬腮瘦下巴,留着八撇胡子,此刻被吴大娘子这么训斥着,眼神闪烁,下意识就向一旁站着的吴大儿媳的身上瞟去。
吴大儿媳立刻就调转了视线,不再看他,并且轻咳了两声,把自己无声地撇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