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来势凶猛。
院子里的几棵树在风中来回摇摆着。
回廊之下的红灯笼被吹得如同一道幻影,似随时都会湮灭光芒。
丁倩倩抬头,神情震惊:“什么暗通款曲?吴大娘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跟你家小公子根本就连——”
“是她。”吴逸林在这个时候截断了丁倩倩的话,跪着往前爬了两步,笃笃笃又是磕头,“是她。娘,儿子知错了,当日也不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竟然对她动了心,做出这等事情来……娘,你饶了我吧。”
吴大娘子气得颤抖着手,看着自家小儿额头上磕出了一片青紫,实在是怒其不争,一个巴掌扬起就要甩到他的脸上去——
“啪!”
可最后,这个巴掌越过了吴逸林,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甩在了丁倩倩的脸上。
丁倩倩被甩出了一嘴的血迹,半天未回神。
“刁淑芬,你真是个用心歹毒的女人!我小儿从小养在深闺里,从来没见过世面,却也因此被你钻了空子,三言两语就把他骗走了!”
丁倩倩不可置信抬头看吴大娘子,视线又落在了吴逸林身上。吴逸林背对着她跪着,似乎是不愿意与她有目光对视,只是肩膀不住颤抖着,似是恐惧,又似是愧疚。
“……呵,你觊觎我家小儿,不光明正大地与我说聘,反而走这种生米煮成白饭的下三滥的路子!要不是今日他被查出来已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你还打算继续瞒下去是不是?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野心!你真以为你这样做,我拿你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咽下这口气把他许给你?”
外面的雨下得愈发汹涌。
偶尔夹杂着一两道闪电劈开大堂上的光,让烛火在其中摇曳着。
丁倩倩深深看了一眼吴大娘子。
她不明白吴逸林与他人私通,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
难道仅仅是因为想要保护那个他暗中在幽会的人?
“……吴公子。”她的声音冷了下来,转向了吴逸林,“……请公子说话之前一定要三思,你现在这么污蔑我,往后若是真相查出来了,你如何自处?”
吴大娘子大骂:“事到如今了你还想抵赖?难道想说是我儿故意污蔑你?你分明占了我家小儿的身子,骗他与你暗中幽会,现在东窗事发,你就留他一个人担这个不贞不洁的罪名,自己想甩一甩手,置身事外看好戏?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气到极致的时候,吴大娘子摔了好几个杯盏。
“你以为我会忍下这口气?我偏偏不!反正今晚之后这件事定会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镇子里的人怕是都知道了,我干脆也不瞒什么了,就把你送与官府得了!”
吴逸林的肩膀微微颤抖:“娘,你……”
吴大娘子:“你怕什么!胆小如鼠!我又没说把你送入官府!我说的是把这个歹毒妇人给送进去,给她加个‘玷污良男’的罪名,让她好好尝一尝牢饭的滋味!”
吴逸林有些心虚:“娘!若真是如此,我的事情也天下皆知了——”
“本来也藏不住了!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与人私底下干那龌龊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吴大娘子破口大骂,声音震得堂前的枯枝一阵乱颤。
又是一两道闪电划过。
此时丁倩倩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最坏的事儿,只有更坏的事儿——
谁能料到想她翻山越岭,到了这一处想投奔的地方,反而还被当成玷污了她家小儿的恶贼,被赶着送入官府呢?
丁倩倩大喊冤枉:“吴大娘子,我当真没有做过你所说的这事儿,我与小公子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往来了,我甚至都不知他近况如何!再说,我总共只见了小公子一面而已,最近半个月更是与吴宅断了任何的书信关系,又是怎么抽身和吴小公子幽会的?”
吴大娘子冷哼:“你们背着我在暗地里的私会,我怎么可能全部都知晓?”
丁倩倩看向吴逸林。
“吴小公子,你说句话。”
她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即使不回头,吴逸林也能感受到自己身后深深的压迫。
只可惜这个吴家小公子是个不经事儿的,此刻如风中簌簌秋叶,都快要匍匐到地上去了。
他连承担自己的罪责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帮丁倩倩澄清了。
只见这个柔弱小少爷身体颤抖成了一朵打转的花,最后留给了丁倩倩一个“刁娘子你别怪我,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背影。
“……娘,我心口痛,求娘让我回屋子休息一下吧——”
吴逸林愧疚地闭上眼,死活不去看丁倩倩,只是捂着自己的胸口哭诉。
他是吴大娘子从小最疼爱的掌上明珠,看他如此捂着胸口痛苦的模样,她心里软了下来,表面上一通呵斥之后,最后留下了一个粗鲁的“滚”字。
“滚得越远越好,今晚别让我再看见,省的我心烦!”
吴逸林连连磕头,在几个家奴的搀扶下回屋了。
到此,这位小公子的罪过在他娘的眼中算是揭过去了。
可倒霉了因此被牵连进来的丁倩倩。
她张口替自己澄清,但吴大娘子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儿子,而不肯相信她这种“恶妇。再加上吴逸林曾经”“暗暗地爱慕过”丁倩倩的这件事,在吴娘子的眼里也是有迹可循,能拎得出书信往来为证。
无论丁倩倩说什么,她都是不肯相信的,死活咬死了面前这人“骗自己儿子舍身相许”事后又“抵死不肯认账”的恶毒行径。
她发了狠誓,不让丁倩倩在牢里头待上个三五年吃吃苦头,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在外头的雨下得最汹涌的时候,吴娘子一把招呼家丁,指了指丁倩倩:“来人啊,今夜就把她送官府!走,现在就走!”
被五花大绑的丁倩倩被人从后脖子一把拎起来,踹出了门。
外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吴大娘子在家丁打着的油伞下气愤地撩开帘子,顺便做了一个手势。
立刻有人把丁倩倩拉扯到了最后。无人给她打伞,她就这么悲戚地站在哗啦啦的雨水之中。
最末有两匹马,捆绑着丁倩倩的绳索就被牵在其中一匹马上。
“……待会儿你腿脚要是慢点,没准还没到衙门,就被拖得断气了。”家丁冷冷说。
丁倩倩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做完这一切,那家丁“啪”的一下,抽了马屁股一鞭子!
马一声嘶鸣,抬起前蹄子就往前狂冲而去!
丁倩倩双手被捆绑着,受马一惊,也被拽着往前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