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倩倩微微叹息口气,她在心里呢喃着。
“罗将军那样一个叱诧风云,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男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丁倩倩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出去向院子里的村民询问这附近的地形。
村民收了丁倩倩那一些银子,对她是知无不言,转眼就将这村子里的地形与她说了个大概。
又提起到那芦苇丛附近,其实是一个乱葬岗,只是平常太过晦气,显少有人去。
村子在前几年特意搬迁了一次,搬得离那乱葬岗稍远一些,这也才使得主道上许久都不见人烟。
丁倩倩微微皱眉,又看了看罗将军身上的伤,她有一些明白眼前的局势了。
听说前一段时间,朝廷下达了诏令,命罗将军火速赶回京城。
罗将军放下了紧急的战事,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
结果,偏偏在这两日又出现在了京城郊外的乱葬岗......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丁倩倩光是脑补一下,就猜测出一个大概来。
但一想到自己猜测出的很可能是事实,她的心里便寒凉了一片。
她再去看罗将军身上的伤势,又发现他胸前一大片除了是之前的刀伤外,还有一些拖行前进的伤痕。
看来是他被丢在乱葬岗之后,还剩着一口气,他靠着惊人的求生意志,一路从乱葬岗爬出来。
又爬进了这芦苇丛中,掩盖自己的身形,没有被那些人再度折返回来下狠手。
丁倩倩也恰巧是那时在树上赏日落,这才发现芦苇丛中的异常。
如果她当时没有经过,想必罗将军也只能葬身在那片芦苇丛之中了。
丁倩倩不知道在他的床榻边守了多久,村民们都颇有一些惊奇。
几个村民进进出出,手里端着刚刚烧好的饭,小心翼翼地邀请丁倩倩出来吃饭。
丁倩倩却摆手,只是守在床榻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车夫于心不忍,端着一些饭菜进来,摆放在丁倩倩的桌前。
但等车夫下一趟进来的时候,桌上的饭是一点都没动。
丁倩倩依然如同他上回进来时所看到的模样,她沉默地坐在窗台边上,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想得出了神。
车夫都忍不住在心里想,难道这男子当真如此倾国倾城?
竟然让当家的这么魂不守舍,连饭都不吃了,就这么一直守在他身边!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听说当家的似乎快要和王公子成亲了。
车夫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颇有一些困惑地走了出去。
......
一日一夜之后,昏迷在床榻上的男子终于转醒。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子坐在自己的床边上,手肘微微支撑着案台,似乎有些困倦地瞌睡了过去。
因为那女子是背对着自己,他下意识就全身戒备起来,想去摸自己腰间的佩刀。但摸了半晌,他这才想起他的佩刀早就被人给抽走了。
他无声无息地下床,即便是重伤在身,他也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他摸索到那女子的身后,手已不着痕迹地抄起了门后面一个木棍,准备等那女子听到响动回头之后,狠狠砸在她的脑袋之上。
这么一棍下去,并不足以毙命,但可以让对方先失去攻击他的能力,之后他便可以再细细盘问,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可没想到,那女子始终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打瞌睡。
男子在她身后足足站了半天了,听到的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打鼾声。
这女子瞌睡起来声音还大如牛,好像唯恐方圆几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在睡觉一般!
最开始罗将军的时候是高高举着那棍子的,但是站在她身后听了一会儿这鼾声,手又放了下来。
接着又不知道等了多久,见这女子依然没有要回过头来的架势,他颇有一些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木棍。
他同时又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就这样毫无警觉的人,十有八九不是朝廷派来要追杀他的暗影。
况且自己刚才提起和放下木棍的时候,带动了空气中风的流向,如果是有内力的人,第一时间便会回头察觉。
但他此刻已在这女子身后站了这么久了,她如果有心想要杀死对方,她都不知已经死了几个回合了。
男人终于放弃,支撑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前头,坐在了那女子对面。
坐下去之后,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往前一飘,霎时身形像是触电一般立刻愣在原地。
他有些不可置信,连手指尖都微微颤抖着。
怎么可能?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她!
男人以为自己在做梦,他闭上眼睛用手覆盖在自己的睫毛之上。
温暖的掌心提醒了他,此刻还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他放下手再度睁开,面前依然是这女子熟悉的眉眼。
看着她那流着口水打瞌睡的模样,他的心绪千回百转......
这个女人曾经无数次在他的军帐里打瞌睡,被他当场抓到好几次。
每次被他现场抓包的时候,她都抬头用略带迷茫和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不要被他军法处置。
可眼下她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带着那张让他铭刻在心的面庞,无知无觉满脸困倦地打着瞌睡。
罗将军的心微微颤抖起来,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
他想伸手去触摸对面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庞,但手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又因为害怕失去眼前这一切而默默地缩了回来。
有许多次梦里他都梦见了她,他以为她已经葬身在那一场大火当中,与营帐里的其他同僚们成了熊熊烈火中的英魂。
直到此刻真正见到她,他才敢确信她没有死!
而且她看上去还过得很滋润,似乎还稍微胖了一些,身材又圆润了一点。
她穿着一身上好的华服,面料是全新的,垂下来的头发柔顺透着光泽,看起来像是经过了精心的保养。
她衣着华贵,满面红润,一派京城富贵主子的气度。
而自己看上去……却邋遢如乞丐,像是一只刚从乱葬岗里被捡回来的老鼠。
他却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灰扑扑的小卒军袍,混在乌压压新兵们的汗臭味中,顶着烈日正被受罚。
他一身鲜衣怒马的将军铠甲,俯身远远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新兵有些意思。
谁能想到命运转得如此之快。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高下之差的强烈对比,愈发让他感慨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