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
屋内的所有下人一颗心都悬着。
他们各司其职，没人敢掉以轻心。
柳子曜负责守在自家妻主的床边上为她守夜，柳玉和柳阳泽在后头厨房里头熬了些清淡的汤端了进来。
柳玉极其细心地一勺一勺喂给丁倩倩，丁倩倩意识朦胧，但也知道要动动自己的嘴唇，况且再不开口吃点东西，她身子的确熬不住了。
就这样，她竟然喝掉了小小半碗的汤……
王弘致不敢休息，只在外头大厅的椅子上小憩一会儿。
他手肘微微支撑着脑袋，就这么小眯了一会儿。
一旦松了口气下来，全身上下的疲乏都如潮水一般涌过来。
王弘致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也受了伤，这是之前与那两个刺客交手的时候在身上留下的刀伤，但都是皮肉之伤，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王弘致看了一眼那伤口，便没有再理会了。
自从丁倩倩清醒过来还有意识地喝了一些羹汤之后，大家都无声地松了口气。
现在有了解药解开这些毒素，自家夫人的身体一定也会慢慢变得好起来——虽说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但若是调理得当，好生休息，一两个月肯定也能好起来。
——但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了变故。
王弘致正在外头的椅子上微微打了个盹，忽然就听后头的柳子曜正在紧急地喊人。
王弘致一个惊醒，连脑海中都还没意识过来什么，他的身体已经一个窜步朝着丁倩倩的房间跑了过去。
等跑到那儿却发现屋子内柳玉和柳阳泽都站在那儿，个个神色都显得有些紧张。
丁倩倩此刻正在床上痉挛一般地抽搐着，过了片刻之后，她似乎又晕了过去，没有了声息。
王弘致跌跌撞撞地冲进去问柳子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柳子曜转过身闭上眼睛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睁开眼睛沉重地说道。
“妻主身上的毒素又发作了，这一次发作得比上次更厉害。”
王弘致不敢相信，上去拽住他的领口几乎是咆哮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过，那解药已经将他身上的毒都解开了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柳阳泽立刻上前拽住王弘致。
“王公子你说归说，何必要对我家柳子曜动手？”
“你赶紧放开他！”
柳阳泽将二人拉开，只见王弘致失魂落魄，指着床上的人质问柳子曜。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大夫吗？你说呀！”
柳子曜吐了一口气，神色也很凝重。
“下午的那解药确实将妻主身上的毒素解开了，但那仅仅只是解开了暗器上的毒。”
王弘致有些不明所以，又问。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妻主的身上还同时有好几种毒素，这些毒素都是慢性毒素，平日并不显山露水，但因为这一次她身体遭受了重创，统统被激发了出来。”
王弘致听了半晌才明白柳子曜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光是一种解药还不够，她身上还有其他毒，但我们不光不知道这些药在哪里，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种下去的。”
柳子曜点了点头。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些毒虽然短期内并不会致死，但长期在妻主的身体里头流动，已经对她形成了很深的影响，我怀疑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再过三个月她就会彻底丧失所有的行动能力。”
屋子里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极其沉重，王弘致跌跌撞撞地后退，双腿乏力，缓慢地背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事情怎么会到如今这一地步？原本以为有了解药她便能活下来，可谁知一波未平一波未起，背后的漩涡越来越深。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此刻丁倩倩已经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按照柳子曜所说的，她今夜虽然不会会有性命之忧，但却不会活过三个月。
柳子曜开口。
“今晚我会先将她的病情稳定下来，但至于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
王弘致忽然开口。
“该去哪里寻找这些解药？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的命吗？”
柳子曜摇了摇头。
“王公子，我无能为力。”
柳玉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他盯着床上的妻主，神色里是深深的担忧。
王弘致则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屋子，站在月光之下，几近颓废地吐出了一口气。
柳玉从后头走了上来，站在王弘致身后片刻，忽然开口。
“王公子，虽然我不知为何你会与欧阳姑娘成亲，但我想，你至少不应该在妻主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想着与其他姑娘补办婚事。”
王弘致站在月色下，没有开口说话。
柳玉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我听说王公子今天下午对外公布了与那欧阳姑娘成婚的日期，又派人登门进行安抚。你可有想过，若是在病榻上的妻主听到了这个消息，会不会觉得心寒？她还在鬼门关挣扎，而你却已经想着再添喜事了。”
王弘致苦涩一笑，什么都不辩解——事已至此，他替自己辩解又有什么用呢？
柳玉还欲再说什么，但见到王弘致如此清冷孤寂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开口。
他能看出这个男人为了自家妻主的事已几近颓废，这样的模样谁看了不心疼呢？
虽不知他究竟为何会做出那些事来，但柳玉恰到好处地保持了沉默，不再过多的咄咄逼人。
正此刻，黑夜的墙头忽然发现了一个人影。
王弘致和柳玉都感受到了什么，齐刷刷地侧过头去。
柳玉起先还以为是刺客，被惊得后退了好几步，正想要叫人，王弘致却忽然伸手搭在柳玉的肩膀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接着他看到那黑暗中潜入的男子解开自己身上重重的斗篷，走向二人。
“你是什么人？”
王弘致冷静地问道。
那人看上去只是个半大少年，大约十几岁的模样，但脸上早已经是经历过世事的沧桑。
他盯着王弘致并不出声，目光却微微一转看向了旁边的柳玉。
柳玉的身形一顿，他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寻找到了熟悉的痕迹，半晌他才缓慢地出声。
“你是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