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修能没有在官府里面等,而是出去了一截,本来以为来接自己的会是哥哥,结果不管是戚凛,远远的就看到奶奶、二姨、还有主夫和四爹都来了。
当时戚修能就双腿一软,还好没有真的跌倒在地。
戚凛在看到他的同时就紧张的上前,默不作声的挡在前面。
战战兢兢的,戚修能小心的上前:“……奶奶……”
尾音还没说完,戚修能就被奶奶暗含斥责的眼神吓住了,他不敢再说话,只是缩到一边站着。
倒是主母谢枚枚捂着嘴角就开腔:“苍天啊——我们戚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羞的东西,一夜没归还进了官府——列祖列宗在上,这传出去让我们怎么做人啊……”
戚修能被这一嚎吓到了,赶紧说:“主夫,您误会了,我没有……”
“还狡辩!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说谎虫!唉妻主啊,你死的早,我当时就和你说了不干不净的人就不该怀孕了就带入府里,免得今日受羞!”
一翻连哭带吼将戚修能的话完全堵了回去,又骂了一通戚修能的父亲,戚修能无法解释,只能握紧了拳头。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四爹也擦着眼角,去扶主夫:“大哥,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啊,您可是还要带着一群小辈的。”
主夫哭天喊地的拍着大腿:“带?我怎么带啊!这都出去过夜了不知廉耻可怎么带好啊——”
“母亲,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谢枚枚嚎够了,抽涕着用眼角撇他,“就是赶紧将他嫁出去。”
听到这里戚修能浑身激灵了一下,抬头正好对上谢枚枚的眼睛,哪里有一点眼泪。戚修能也看到了,顿时暴跳如雷:“好啊,你根本没哭!”
谢枚枚马上将脸蒙到帕子里面。
戚修能也赶紧转头:“奶奶,主夫他没有……”
“够了。”
戚府的老夫人,戚修能的亲奶奶握着拐杖看向他,一双不算和蔼的眼睛里淡淡失望的光让戚修能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奶奶不信他。
……奶奶也觉得让她蒙了羞。
戚修能慢慢闭上了嘴,接着闭眼,他已经无力再解释什么了。
没有人信他……
他明明从没做过不乖的事不是吗?
“戚修能,奶奶对你……”
“戚修能,找到你啦,你走的怎么这样快?”一个有活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喊了名字大家下意识抬头看,刚好看到官府大门内探出一个人。
当那人走下石阶,身上的禁军服让所有人打起了精神,老夫人首当其冲,对来人作了个揖:“大人。”
那个禁军女人随意的抬抬手,又去问戚修能:“哎,都好都好啊,戚修能怎么走这么快?”
戚修能愣愣的摇头,眨了眨眼眼里的水雾才散去,他看着穿上禁军服的阿七,小声说:“阿七姐姐……”
“是阿七!阿七!”阿七这下子差点原地跳起来,连忙一摸鼻子道:“将军在里面等着你们呢,还不快点跟我来。”
一行人除了戚修能都是惶恐又一头雾水,站在原地踌躇了半天不敢动,谢枚枚捂着嘴巴看旁边:“奶奶,为什么将军大人要见我们?……这个月地税都交了呀。”
老夫人当然没谢枚枚这样慌到胡思乱想,手杖在地上轻磕一下:“将军哪里管地税的事!进去,进去再说吧。”
虽然故作淡定,磕巴还是暴露了她的惶恐。
阿七又出现在门外面,催促她们:“快来啊!”
几人不敢怠慢,忙扶着老夫人进了官府。
一进来,方知道阴森。
刚天亮本来在衙内的人不是很多,但现在面无表情走来走去的官差都盯着她们,常年探案锐利的眼神像是刺探到了她们内心深处的阴私,忍不住就惧怕一分。而四周放着的枷锁有点点黑色,像是曾经留下的血。
那个开朗的笑着,却在这样恐怖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的人又走过来,谢枚枚突然发现,她的眼睛是没有笑着的!
但她还是笑着,行了个礼:“跟我来吧。”
几个人在公堂的地方就被拦下,在前方的《明镜高悬》牌匾似乎要发出光,桌上的惊堂木被摸的光可鉴人,不知道有多少案件罪人在这个地方被杖责亦或是下令处死,两边的的杀威棒红沉沉的,像是血染红。
一行人像是赶小鸡崽一样的被领到这里,然后门咯吱一响,竟然就这么关上了。
扣门声让所有人都变了表情,谢枚枚更是鬼叫一声扑过去。
然后门就这么开了。
猝不及防的谢枚枚就顺着朝前扑在地上,门牙重重磕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大家都看着谢枚枚一个人表演,一时间手足无措,此时那个人又从公堂后面出来,吃惊的捂住嘴:“这是怎么了?我扶你?”
本来正捂着牙挨声呼痛的谢枚枚顿时从地上挣扎翻滚起来:“我起来,我已经起来了!”
阿七于是就收回了脚,笑着:“将军来了。”
戚修能眨眨眼,和大家一起看到从公堂后面走出的女人,鬼面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半个下巴。
在出现的瞬间,戚修能便感觉家中人身体猛地紧绷起来了,女人身上的压迫力太强,让他也不由得站直了点,同时表情复杂的看着苏芷。
苏芷第一眼就锁定了戚修能,虽然已经消去了不少,但隐约的红还是看出他曾经想哭。
她顿时默不作声的看了阿七一眼,明白了为什么会让她来这。
这个马屁精一定是看到戚修能哭,觉得她会不高兴,所以没有带人去会客厅,直接带来这打算吓唬她们。
苏芷会跟着她一起闹吗?
苏芷清了清嗓子,冰冷道:“戚修能抓贼有功,本来要嘉奖,但是刚抓到贼人事务繁多,恐怕要过些日子。不过过程会写下来贴在城门口,各位可以去看看。”
她说完,看见下面的人全都目瞪口呆,谢枚枚遮脸的手帕都往下掉了一截,瞪着眼睛:“大人……戚修能他……”想了下措辞,“昨天晚上是和大人们一起睡的?”
粗鄙之言,听懂的都露出吃了土的表情。
阿七愣了一下,直接骂出来了:“山野粗妇,大人的名声也是你能玷污的?!”
苏芷抬手制止了她,声音却变得更加冰冷:“戚修能是功臣,帮我们找到了贼人的窝点,只是过程惊险,一夜未睡。”
她本来是解释,苏芷看出来了底下的人,尤其和说话的女人为首听到这话都露出失望的表情,不禁寒了眼神。
戚修能是如何为家人打算,如何愿意牺牲自己,她可是听的真切明白。原来,竟都是一群这样的人吗?
为何都是这样的人呢?
“戚修能,真的没有?”里面的男子问。
苏芷认出是戚凛,她一字一句:“没有。”
戚凛在那瞬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随即咬着牙冲上去:“谢村夫!我让你污蔑我弟弟!”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宽大的公堂之上,才站起来的谢枚枚捂着脸倒在地上,嘴巴蠕动几下,吐出一口带牙的血。
他张着嘴巴似乎是真的想哭了,一根拐杖又重重砸在面前。
戚老夫人还举着手,她的呼吸微喘,似乎还有些颤抖。不理会地上的谢枚枚,戚老夫人转身,朝着公堂上的苏芷深深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