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挑眉，慢慢朝后退了几步，到了灶台前。
按照戚凛现在对她的误会，要是被发现了那哪能行？
戚凛见大家不说话，冷哼一声：“我不是交代过了，是谁让他爬树的，怎么不说话？”
说完好像感觉到视线，抬眼朝厨房这看了一眼。
只是毕竟隔着木窗，看不分明，于是戚凛只是皱眉，“谁在里面？”
下人们被训的不敢出声，此时难得有解脱的机会赶紧开口，“是叶芍大人带来的，听说是万福楼的，给老夫人送些药膳。”
苏芷在窗户这边，瞧着人隐隐绰绰不是很清晰，只听下人继续道：“叶芍大人现在应该在老夫人院里，少爷要不要过去瞧瞧？”
语气之陈恳，只差哀嚎‘少爷您快走吧’。
那边人影晃了晃：“不急。”
“是什么东西让叶芍这样专门送来，我去瞧瞧。”
眼瞅着戚凛就要往厨房这边走了，苏芷连忙扫视周围，没有能躲的地方。
再说躲了岂不是更刻意？
就在要被戚凛发现是自己上门的时候，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大哥！”
戚修能开心的朝他挥手，“奶奶说身体好些了准我们去探望，大哥也一起来吗？”
“你快些，奶奶好容易这天精神不错。”
苏芷本来已经贴近了厨房门，从窗栏的空隙中观察着外面，准备戚凛接近就直接跑出去。然而戚修能的突然出现让戚凛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想了想，应了戚修能，“好。”
随着戚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面，苏芷松了口气。
下人也钻进来继续做事，看到她叹了口气，“我们少爷人是好的，就是凶了点，不过也不是那么太凶，你可别见怪啊。”
苏芷笑笑，“怎么会。”
她可是连戚凛当街踹女子都看到过的人，当时她的表情就和戚修能一样，弱小可怜又迷茫。
叶家和戚家的关系不错，叶芍熟知戚老夫人的口味，送去的药膳很合老夫人的胃口。于是商量下来接下来半个月都叫人来送饭菜，全当叶芍的孝心了。
当然，送菜的是谁也就不用多说。
刚把天帝教这件涉及周边五六个城镇的大事办完，剩下的扫尾工作是各地官府的，苏芷派人去监督进程，安排完时间终于松泛了些。
现在朝堂对她即位的声势正是高涨的时候，但其中到底有多少见风使舵还未可知。再加上女皇正值壮年，在还能坐稳皇位时，女儿得到的支持太多，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女皇已经不止一次的出言试探，当事情可以放手，苏芷便迅速放手，也不上朝，才让女皇起了戒备的心稍微松下一点。
不过苏芷倒很想得开，至少能多点时间陪陪戚修能嘛。
她每次都和第一天差不多的时间到戚府，然后一路到小厨房。为了避嫌，戚修能并不是每天来，但每次来都会磨蹭好一会，再恋恋不舍的走。
厨房里丫鬟忍不住笑着说：“戚修能少爷是真的很喜欢做菜。”
苏芷：“少爷也会做菜？”
那个丫鬟看起来已经是府里的老人，已经年过中年，闻言垂下眼睛。
“这话说来也不算是秘密。戚修能少爷的爹是个厨子，后来遭受了些苦难，总算被夫人接了回来。但是夫人在生下戚修能小少爷后不知道怎么再也没去看过黎哥儿，最后黎哥儿就这么一年年等不下去走了。都说妇人心凉薄，在夫人身上的确是的，临终前都没让戚修能小少爷去看一眼……”
“黎哥儿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做饭，不是我夸大，这么多年了，就没吃过比他做的还好吃的饭菜。戚修能少爷本来也喜欢的，但有一次被主夫撞见，大发雷霆，也就再也没做过了。”
三言两语虽然说得轻巧，但苏芷从中看到了戚修能前半段悲凉的人生。
还好这个家有祖母和哥哥，戚修能才能养成现在这样讨人喜欢的性格。
苏芷这么想着，眼神柔软下来。
在这天，苏芷刚送完菜准备回去，戚修能进来了，一进来对着丫鬟说：“芳和姐姐，我渴了，你去给我打碗水呗。”
“少爷天天来这里，是不是这里的水比院子里的水好喝？”芳和打趣他。
“嗯……”戚修能说，“本来是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是经由了芳和姐姐的手，就有些不同了。”
几句话哄得芳和心花怒放，苏芷看着，突然戚修能悄悄凑了过来，在她手心塞了一张纸。
苏芷很自然的翻下掌心，将纸条掩住。
戚修能接了水一口气喝完，又笑着离开了，“谢谢芳和姐姐，我去看奶奶啦。”
直到离开了戚家，苏芷才展开纸条，和预想中的不同又相同，戚修能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端端正正又收尾圆润，像是一个个胖丸子，上面不是写情诗或者长篇大论，而是很简单的：
“今天起得晚了些，下人们送来了黑米粥，不好吃。”
虽然已经看不见，但苏芷就像是看到戚修能鼓着脸，一笔一划的和她告状的样子。
第二天戚修能忐忑的溜进小厨房，得知苏芷已经走了的消息。
但芳和却笑着拿出一碟栗子糕，“这是她让我转交的栗子糕，说是店里另送的，另一份已经给戚凛少爷了，这份是少爷您的。”
刚焉答答的耳朵又立了起来，戚修能开心的端着栗子糕回房，毫不意外的在糕点底下找到张叠的小小的纸条。
“莫气莫气，吃糕糕。”
只是七个字，戚修能却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在床上将自己的头发都滚乱了，才眉眼弯弯的停了下来。
从这天之后，两人用纸条传递消息的做法便保留了下来，甚至会约好在哪里偷偷见面，短暂的说几句话。
晴光正好，奶奶的病也在好转，戚修能想起来，是段再好不过的时光。
苏芷这天收到了纸条，现在已经不用别人引着自己来去了，于是打开看了一眼。
“小院子的桃花开了，你在旁边吗。”
苏芷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一株桃花越过矮墙，花枝缀满了粉嫩的花，缀在墙根上。
没有风，但是花枝突然颤了颤，随即像是石子丢在水里越发泛开波纹一样，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整株摇晃起来，花瓣漫天飘落。
风也吹起来，四面是飘落的花瓣雨。
苏芷站在这边，轻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