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医院里人来人往。
这是离死神最近的地方,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焦虑与不安。
葛兴安咒骂了何元清一路,等走进医院后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挤出丝笑容去了住院部。
住院大楼里比外面的气氛更加沉重,时不时能听到大人或小孩崩溃的哭声。
电梯停在十二楼后,葛兴安径直准备往病房走去,但刚踏出电梯走了没两步,就在走廊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冬梅。
“你怎么站这里,晓帅呢?”葛兴安笑着走过去。
冬梅抬头看了眼他,又很快低下了头。
声音闷闷的,“晓帅刚吃完药睡着了,我出来透透气。”
葛兴安点点头,把手中的塑料袋打开展示,“我买了些车厘子,等会我们一起吃。”
“你买这么贵的水果干什么?”冬梅心疼,“一斤车厘子都够买十斤苹果了。”
“这不是咱儿子喜欢吃吗?”
葛兴安揽住妻子的肩膀,压低声音安抚道,“没事。今天店里刚发了项目奖金,我有足足六万呢!”
冬梅眼睛一亮,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很快又暗沉下去。
葛兴安发现她情绪不对,“怎么了这是?医院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话是这么说,冬梅眼里却逐渐涌现出泪水,看得葛兴安手忙脚乱到处找纸巾,“你好端端地哭什么啊!”
听见他的训斥,冬梅压抑已久的委屈终于爆发。
“我还能哭什么!晓帅的病情恶化,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部了!”
“什么?!”
葛兴安手中的塑料袋滑落,车厘子洒了一地。
他却没心思再去理会,满心满眼都是妻子刚说的话,“怎么可能呢,之前不是还说病情稳定吗!”
因为最近店里生意爆满,他忙得昏天暗地,这段时间来医院都来得少了,更多是通过视频了解情况。
可怎么也没想到,转眼间晓帅的病情居然这么严重了......
“我怎么知道,今天做颅脑强化ct才发现的。”
冬梅泣不成声,“医生建议我们尽快开始化疗和手术,可是这两项加起来起码要一百万,我们哪有这么多钱。”
这些年为了治好晓帅的肺癌,一家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迎来了曙光。
可刚治好没两年,癌症又复发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葛兴安失魂落魄,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妻子。
冬梅苦笑,“还能有什么办法?家里亲戚早借遍了。”
“我、我找大哥问问。”
葛兴安心里也没底,但死马当活马医,拿出手机拨通了葛大的电话。
那边电话接通得很快,葛兴安说明来意。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支吾道,“兴安,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明年我家孩子就要结婚了,我们也在为彩礼和首付发愁......”
“哥,哪怕先借我十万也好。”
葛兴安语气哽咽,“要是没钱治疗的话,晓帅很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你儿子的命重要,我儿子的人生大事就不重要吗!”葛大媳妇抢过手机,大嗓门从电话里强势传来。
葛兴安被骂得老脸一红。
软着态度哀求,“嫂子,我这边只是暂时周转不开,我保证年底发了年终奖就还你......”
“呵,别说大话了。”
葛大媳妇不为所动,“你工作啥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吗,每年发的那点年终奖还不够喝汤。”
“现在天荟阁生意好了很多,今年肯定——”
葛兴安试图解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得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还信老板画饼那一套?”
葛大媳妇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又快又急,“现在孩子结婚买房装修哪哪都要钱,反正我家就这三瓜两枣的你甭惦记!”
葛兴安还想再说什么,对面已经啪的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只有机器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冬梅在旁听得一清二楚,她原本性格也火爆,只是这些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被葛大媳妇这么指着鼻子骂,既生气又无奈,拉着葛兴安袖子劝,“别打了,他们不会借的。”
葛兴安也被气得大喘气。
但为了儿子的性命这点屈辱不算什么。
他调整好情绪,又拨了个电话出去,“姐,晓帅病情恶化需要化疗,你那边可以周转下吗?”
家里一共就三兄妹,葛丽排老二,葛兴安排老三。
听了他的话,葛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我没记错的话,晓帅这是第二次患癌了吧?”
葛兴安猜到她想说什么,果然下一刻就听葛丽继续道:
“癌症复发率本就高,更何况是肺癌。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这次倾家荡产治好了,如果还有下次呢?”
葛兴安眼泪奔涌而出,“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再苦再累总得治。”
“其实可以换个思路。”葛丽把早准备好的话说出来,“你和冬梅也才五十岁,再要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葛兴安沉默。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好想想吧。”葛丽挂了电话。
葛兴安和冬梅面面相觑,一时间相对无言。
“爸,妈。”葛晓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病房。
“外面有风,你这孩子怎么不批件外套就出来了?”冬梅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忙走上前想劝他进去。
葛晓帅轻轻挣脱开,认真道:“我觉得姑姑说得有道理,别治了我们回家吧。”
“你瞎说什么胡话!”
冬梅崩溃,“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拉扯大,怎么能放弃!”
葛晓帅目光落在始终低垂着头的葛兴安身上,理智地剖析道,“一百万足够再生养一个健康的小孩了,用在我身上却很可能一场空,不值得。”
“闭嘴!”
葛兴安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钱的事我来搞定,放弃治疗你想都别想!”
“爸......”
葛晓帅还想再劝,葛兴安已经大步离开了。
夜晚的街市笙歌鼎沸,但这份热闹与他无关。
葛兴安找了个寂静无人的公园坐下,想好好捋捋头绪,身后却有脚步声响起——
又是何元清。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何元清装作没听见他的嘲讽,开门见山:
“我找人打听过你儿子的情况了,你现在急需要钱。那笔生意我可以给你申请提高到一百万。”
“你有这么好心?”葛兴安表示怀疑。
“当然,钱也不是这么好赚的。”
何元清微笑着递了个白色药包过去,“现在不仅需要拿到秘制配方,你还要想办法把这东西放进汤里。”
葛兴安拧紧眉头,“这是什么?闹出人命可会被抓去踩缝纫机!”
“我们没这么傻,这只是普通的泻药。”
何元清眼里满是势在必得,“只要有一批人吃了就拉肚子,以后谁还敢去天荟阁消费?”
食品安全问题是餐厅的头等大事,容不得半分污点。
葛兴安愣愣地看着药包,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何元清直接把药包塞进他的口袋,“晓帅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你忍心看着他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