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她克制着自己不骂出声来,然后却压制不住怒视的目光,寸寸全都落在蔺子桑的脸上,“你这不知礼数的东西!”
“嗯?”在第一眼就认出卫羡的脸庞以后,蔺子桑依旧做出不解的神情,她明白现在的处境,卫羡根本捞不到半点好处,“这位姑娘,你看起来好生面熟。”
好生面熟四个字敲打在卫羡心头,使原本亟待发作的情绪就这么硬生生的又压了回去。从前她在云山院时候的事情半点不能泄露,起码现下在楚钰面前是要这样做的。
“这位姑娘说的是,”楚钰客气的略拱了拱手,他转头对卫羡道,“咱们离开已经有一会儿,是时候回去了。”
新仇旧怨,卫羡心里对蔺子桑存着不少气,可无奈这会儿又希望自己维持闺秀的气质,只得装成无事人一般做出大肚的模样。
然,即便卫羡想要轻松躲过,却也有人不愿意让她安生。
司信泓从后头绕上来,将方才卫羡蛮横嚣张的话全都听在了耳朵里。他两步站到蔺子桑的面前,面上的神色疑惑不解,然而指着卫羡道,“咦,子桑姐姐,这不是阿灵吗?”
卫羡一见到司信泓,急的差点要哭。她匆匆忙忙的背过身去,却不知这样的动作让人更加心生疑惑。
卫羡中间在家里时是出过一些变故的,这些事情楚钰有所耳闻。然而此时她的举动与司信泓的言语却让他心里生出了疑惑来。卫羡这样的身份,按照常理来说,怎么都不会与司信泓和蔺子桑搅合道一块去。可从这会儿的情形来看,他们几个之间分明又不能说完全不认识。
“说起阿灵来,”蔺子桑也便只当自己是卫羡嘴里那个不知礼数的丫头了,她绕步上前去看卫羡的脸,然后惊呼一声,“哎呦,这的确是阿灵啊。”
她笑着想去执卫羡的手,“阿灵,这么些日子不见,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如今看来,你确实过的好的,”
卫羡胡乱的抗拒着蔺子桑上前的动作,她不知如何辩驳,心里也只觉得楚钰现在必定是要误会自己了,只又急又气的尖声喊道,“你这个丫头,别碰我,不要命了?你是个什么货色,敢来管我?”
“哦,”蔺子桑识趣的轻笑着后退了一步,跟着点了点头,“阿灵你说的对,现今看来,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了,我不该多管你。”
“你不仅不能管我,你见了我也该识趣些,什么阿灵,谁是阿灵?”卫羡露出狰狞的神色,“你不过是秦阳侯府的一个丫头,见到我也要唤声小姐,将自己当作丫头,这才叫礼数,懂不懂?”
这般尖酸刻薄,楚钰在一旁听了便皱起眉头来。
蔺子桑收敛了些面上的笑容,不过瞧着还是温和的神色,她缓声道,“这位小姐,你如今既然说自己已经是个闺秀身份,那我也便将从前与你一同寄人篱下的日子忘了,然而,你有一点说的对,我是秦阳侯府的丫头。”
她顿了顿,然后接着道,“既然我是秦阳侯府的丫头,那么我便只认秦阳侯府里的人做主子,我尚且不知你们的身份,难不成做了丫头的人,无论见了谁都要当成主子才叫礼数?”
她这两句话将卫羡先前的身份更加做实,使得卫羡生出气恼来。她全然忘了自己如今的举止才是她过往身份藏不住的罪魁祸首。
卫羡向来是个鲁莽的性子,又在卫府里嚣张跋扈惯了的。此时竟由着怒火,上前抬手想要掌掴蔺子桑。
蔺子桑从前就没被她碰过一个手指头,如今就更不会由着她信手胡来。她深知卫羡的脾气,也早有防备。她抬手握住卫羡的手腕,将她用力的往后退了一把。
卫羡一个踉跄,不小心靠到了楚钰的身侧。她心下委屈,又将楚钰当成是自己的靠山,希望他护着自己做出帮扶的举止。哪里想到楚钰不仅没有扶住她,反而随手将她往旁边一送,与她隔开一段距离来。
小虎瞧见蔺子桑与人有了肢体的触碰,立刻紧张起来。它悄然无声的从卫羡的身后绕过去,一步步靠近了她。
卫羡正低着头自怜自艾,猛地瞧见一只满面凶光的老虎正眈眈的看着自己,她差点软了脚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楚钰知道蔺子桑有分寸不会让小虎伤了卫羡,却也不由得将目光多放在小虎身上了一会儿。上一回看见小虎时还是在京郊的营地里头,那时一人一虎俱带着不知事的软弱,可转眼几月,他们就已经变做了能够适时伸出爪牙的模样。
与其身处高位沉浸在繁华的虚荣中沾沾自喜,不如认清自己的位置一步步往上行进。就这一点便是值得楚钰对蔺子桑有所侧目的理由。
卫羡在小虎的瞪视下露出的惊惧神情,恍然从蔺子桑的记忆里掠过,唤起一些鲜活的场面来。蔺子桑的目光仔细的从卫羡的脸上掠过,慢慢的想起一点令她咋舌的记忆来。
那天在那西山的草堆里与男人乱滚的女人,她的面庞与卫羡实在有六七分相似。仔细算起来,倘若将那明显年长于卫羡的年纪减了去,恐怕还能算有七八分相似呢。要说起来,卫羡的确是次女的身份,这个推敲也不是不合理。
蔺子桑盯着卫羡看的久了,卫羡便显得越发不自在起来。只是无奈被小虎盯着,她半点不敢动弹,只能声带着哭腔想楚钰求助,“楚钰哥哥,我怕,这老虎要咬我了。”
“我看这小虎举止像是受过教化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向人举爪。”楚钰无视卫羡的恐惧,说出的话带了五分嘲讽,轻轻松松。
卫羡这会儿自然听不出楚钰是个什么意思,她已然吓得流泪,便半点骨气也没有,只能转头向蔺子桑求饶起来,“子桑,方才和从前都是我不对,你让这大老虎走开吧,我害怕。”
这样的蠢笨,几乎已经让楚钰无言。无奈与气愤统统消散了去,只余下些无可奈何与可笑之极。
他想,皇帝与卫羡,看起来倒是登对的像是兄妹。
自打皇帝降旨罚了司元,这消息不等过了当天晌午就立刻在京都城里四散的传播开去,再到天黑时候,周围的村镇也便知道了个通透。
没有一个人不骂的。
百姓看问题一向简单,他们关注的只是在自己危难时候,为政者将他们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伏霞县一事虽然与京都城看来无关痛痒,然后早已经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将这件事情瞧在心里头呢。八壹中文網
先前皇帝听了中堂的意思拒绝给那边派粮食已经让许多百姓心寒,更不说后头还传出皇帝派司元去用兵镇压的消息来呢。大齐国的天下才稳固了多少年?这倒好,自己的兵要去打自己人了!
简直荒唐!
然而民愤虽有,可到底都是些过惯了安稳日子的百姓,没人敢在京都城下闹事。闹市街头多说两句,隔天被拉到菜市口砍头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众人心里压着火气,眼瞧着司元带兵出了城。司元去往伏霞县的一路上,虽然没人说什么,可其实心里头都惴惴的等着信儿呢。谁知道这一去不仅没平白多流一个人的血,也没让官兵杀自个儿的百姓,而是从皇帝眼皮子底下运出了粮草去救济了灾民。这一去啊还就下了雨,旱灾到了这时候就彻底到了头。
看看,这不就是好事?一桩桩一件件的传回京都城以后,没有一个人不拍手叫好的。皇帝的意思谁敢违抗,除了当今的中堂大人,敢这么阴奉阳违的也就大将军一个了。
然而这在百姓眼里的好事一件,却得了皇帝的降职责罚。这时候将事情骂开了,谁都能出来吐两口唾沫。管什么砍头不砍头,街头巷尾三岁小儿都懵懵懂懂的跟着大人骂呢,难不成还能将这京都城杀空了?
百姓心里知道这个道理,皇帝就更知道了。另者说,就算不考虑民心,他也忌惮着司元。皇帝自个儿手上只拿着三分之一的兵权,另三分之一名义上握在司元的手上,然而,还剩下三分之一那是皇帝自个儿都不知道在哪儿的。万一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司元的手上呢?在没有确定之前,皇帝是万万不敢冒险完全将司元惹怒的。他只能时不时的试探司元,看看他是打算为臣或是有心逆君。
这些个心思,皇帝就算一分不说也都让楚钰看在眼里。这点和卫羡这时候可不是像的很?他想笑,又觉得说开了反而让卫羡又高攀了一门。
卫夫人去太后那里有意请求太后指婚的消息落进了长福的耳朵里那便已经瞒不住,长福毫不在意的将这事转头就告知了如今的晋云侯夫人,让她自个儿掂量。
晋云侯夫人对楚钰没有好感,她心里为她的儿子惦记着楚钰的爵位呢。她悄悄的让人去打听了卫羡的举止与品行,得知是个不经事的傻姑娘,心下就觉得合适起来。世子妃是个蠢得,以后害怕抓不到楚钰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