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白这才脸色一僵,很不情愿的慢慢动了起来。等布菜口让出个位置来,那老嬷嬷才重新退到了一边。
只是这桌上的气氛显然因为这一处小变动而显得尴尬极了,一桌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想,多半都低着头没话可说,林宛白盯着张蕴宁的目光就差能将她的身上烧出一个窟窿洞。张蕴宁却像是毫无所感,夹菜吃饭半点不停。
等宴席渐渐撤去,各类歌舞把戏便在临时搭起的戏台子上演出了。张蕴宁坐在一边正看的入神,不想一边来了一位小宫女,伏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虽然露出了一点讶异的神色,不过也是立时站了起来,跟着那丫头走了。
林宛白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圆拱门前,这才扯了扯卫羡的衣袖,对她轻声道,“跟我走。”
卫羡不明所以,又觉得台上的表演实在新鲜的很,有些不愿意,“这个时候去哪儿?”
戏台子上灯火通明,台下面就显得暗了些,将人影遮住大半,众人的言行举止都被黑暗遮掩了八分。
“跟我来,”林宛白的动作用了些力道,显得有些不容抗拒,卫羡没有法子,只好站了起来,快步的跟在林宛白的身后。
一边站着的老嬷嬷看见这一幕,眉头皱了皱,她随意的从一边喊来一个宫人,让她仔细的跟着上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林宛白拉着卫羡在暗处快步走,前面虽然没有人影,她却十分有目的方向的往前走。卫羡忍不住小声问她,“宛白,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忘了我方才和你说的了啊?”林宛白语气里带着些大仇即将的报的畅快之意,黑暗中卫羡看不清她的神色,却也能听出她语气的可怖,“我设了局,咱们先到了地方躲着,一会儿有好戏看。”
好戏……?什么好戏?这深宫之中能出的事情,光是想想便不简单,卫羡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们走了好一会儿脚步才一点点慢了下来,林宛白拉着卫羡猫腰躲在一棵大树后头,两人眼见着前头的张蕴宁在宫人的指引下走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里。
“她那自以为是的嘴脸我早就看不惯了!还总逮着机会就往表哥身边凑,真是个不要脸的小淫娃!我今天就成全了她。”林宛白的目光里几乎淬出恶毒的光亮,看的卫羡心里一紧。
“你该不会是找了人来……”她话的后半句隐没在嗓子眼里,不知怎么说出来才好。
“我找了人要了她的清白,到时候咱们进去抓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今儿个宴会上的人这般多,她还有什么名节?”林宛白得意道,“咱们只消等着便是了。”
卫羡平日里蠢就蠢了些,可是到这样的轻重事情上倒也还算拎得清。她当即就往后退,一边摇头一边道,“不成的,这事情可太大了……”
她知道一个“清白”的名节在这个时候有多么重要,张蕴宁今日倘若站在这里出了事情,她的一辈子也就毁干净了。这样的事情,卫羡不愿意做。
林宛白对于她的临阵胆怯十分诧异惊讶,可她哪里容得下卫羡这个时候退缩,她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就差最后这一下了,“你去哪儿?”她皱起眉来,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卫羡的手臂,目光紧紧的锁住卫羡的脸庞,神色完全的沉了下来。
“这个时候,你别想走了。”这样的事情,林宛白也不傻,两个人担着总比一个人担着好,必要的时候她还能将问题的责任扣到卫羡的头上。
卫羡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林宛白的可怕与骄纵。平日里她与她一起时,两人一同苛待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子林宛白的表现几乎要将卫羡的冷汗都吓出来。
“宛白,这样是不好的,”卫羡的语气软了下来,“倘若有人追责起来,咱们怎么办?”她抬头看向那扇张蕴宁走进去的门,此刻还看不出什么动静,须臾,那门忽然开了,方才进去的那个宫女快步的走了出来,然后反身将门给关了上去。张蕴宁毫不见动静了。卫羡的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有什么不好的,谁敢追责?他父亲的官职,就是个仰人鼻息的角色,与咱们家里哪里有一点能比的?”林宛白被骄纵的过分了,全然没有将张家放在心上。
卫羡见她这样,心头越发的如同有惊雷落下,十分难安。她没能纠结多久,那门外就快步走来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男人四下看了看,转身进了房里。
“你怕什么,那人是我从外头请来的,办完事就走,谁能查的出来?”林宛白脸上又换了洋洋得意的神色,她眼见着那黑衣男人推门进去,心里舒畅起来。
卫羡却在这个视乎终于忍不住,她甩下林宛白的手,一边往前跑一边喊了几声,“来人啊,快来人!”
宽厚的宫墙,远处的喧嚣,哪里有谁听得见她的声音。卫羡这样一闹,倒是让林宛白恼怒起来,她快步追上去,平时看的十分顺眼的玩伴,这个时候她却恨不得扒了卫羡的皮。
这个蠢货!不仅办不成事,这个时候反倒还拖人后腿!
屋里的黑衣人显然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他随即闪身从屋里出来,迎面看见两个少女一前一后的朝着这边提着裙子狂奔而来。两人面颊均是涨的通红,一对上他的目光,前头的那个少女显然的瑟缩了一下,因此被后头的女孩儿追上了。
卫羡被黑衣男子眼中猛地迸出的杀意吓住,有些脚软的不敢向前。这个时候林宛白终于从后头追上卫羡,她怒气冲冲的狠狠抬手推了卫羡一下,“你做什么!差点害了我们三个。”
只可惜她将那黑衣人当作自己人,黑衣人却并不认得她。林宛白原先为了周全,都是派了手下的嬷嬷去找人办事,黑衣人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地点与时间,趁机溜进了宫里。他有这一番本事躲过重重守卫,武功定然不俗,心狠手辣更是不用多说。这会儿已然是起了杀心,左右自己做完这一票也是要离开京都的,死罪之上再加死罪就并不显得多骇人了。
这么想着,黑衣人的目光里透出淫色。他方才已经瞧过了屋里那个少女,已然是秀色可餐,外头这两个却更是只赢不输。倘若能三个一起享用,岂不美哉?
卫羡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发怵,她扯着林宛白的衣袖,“宛白,算了吧,这事情太大了……”
“你可真是个……”林宛白没等将剩下的几个字眼吐露出来,后颈上就给人重重击打了一下,然后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卫羡惊骇的张了张嘴,能发出的声音却只不过是几声气流从她嗓子眼里软而无力的流露出来。黑衣人反手又是一掌,将她利落的打晕了。
他一左一右抱起两个少女,一脚踢开身后的门往里走去。身边一道影子忽然一闪,黑衣人机敏一躲,一个原本要落到他脑袋上的花瓶就给砸到了地上。偌大的瓷瓶碎了一地,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黑衣人的目光里闪动着怒火,他偏头看去,正对上的是张蕴宁惨白的脸色。她浑身忍不住颤抖,却还算镇定,这时候见黑衣人手上还抱着两个人,一时之间无法对自己出手,张蕴宁猛地一猫腰,打算往外跑。黑衣人这时候却是不管不顾了,他随手将原本抱着的两个人扔到了地上,也不管是不是扔进了碎瓷片堆里,他长臂一展就抓住了张蕴宁的肩头,那才探出去一半的身子又被他给抓了回去。
“打算去哪儿?”黑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伪装过不想让人听出他的本音。
张蕴宁的双脚胡乱的在木板门上蹬踹,发出不小的杂音。因为被扔到地上,被碎瓷片割破手掌的卫羡终于在这声音下头醒了过来,她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黑衣人先抱着张蕴宁往里头的床榻上去了,她才趁机猛地起身,打开大门冲了出去。她是走不了几步远的,可是恰巧方才那嬷嬷派出来的宫人瞧见了这一幕,吓得立刻高声喊了起来。
“来人啊!侍卫!快来人!”
她方才隐约已经听见似乎有人在求救,是以加快了脚步,只不过没想到见到的场景却比她想象的骇人不知多少倍。卫羡白皙的手掌上正往下垂挂着血迹,随着她挣扎的动作滴滴坠落,看上去实在难以描述。她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的目光恰好与黑衣人的凶悍形成对比,强弱悬殊,实在不难想象后头的结局。
黑衣人没想到这一晚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周折,心头恼怒的同时也知道这里不可再就留,听见动静的侍卫很快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再想要脱身就十分困难了。
“算你走了大运,”他随手将卫羡扔到一边,使她重重的摔在了一旁游廊的扶手上,差点痛的晕死过去。黑衣人自己则运起轻功,从重重宫墙上越过,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