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姐姐,”司信泓瞧见蔺子桑,笑了起来。
阿锦摇了摇头,“阿泓怎么还叫姐姐?这辈分可是乱的一塌糊涂了。”
司信泓脸上的笑意因此淡了些,蔺子桑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瞧了阿锦一眼然后道,“叫着顺口罢了,没什么值得改的,”
“子桑姐姐专程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几张图纸,让你瞧瞧。”蔺子桑笑着拿出几张纸,上头画的是几个不同院落的格局,这几个院落的规格多是三进三出,不算大却又别致精巧,“转眼也没几个月,回去京都总要有个住的地方,你挑一个你中意的,这趟就让人去买下来,省的咱们回去临了着急忙慌。”
蔺子桑这些话说得轻飘飘,似乎全没看见阿锦与陈拓吃惊的神情。
“到了京都,你要在外投住?”阿锦拉住蔺子桑的手,“你与将军说过了?”
“还没呢,”蔺子桑摇摇头,又笑了,“不过是买座院子,这样的小事有什么要提前说的,等晚上再说也不迟。”
“买院子自然是小事,可你这要住出去,将军会同意?”阿锦平时利落极了的一个人,这个时候也优柔寡断起来,“你的身份如今和从前没法比,就算与将军在一处,也是没什么的……”
“男未婚女未嫁,我还能光明正大的住进将军府?”蔺子桑打断她的话,“我并不是无处可待,为什么要不明不白的委身与将军府,如今这样,我有我的归处,他有他的归处,也不至于无情无爱以后被人狼狈赶出的下场。”
她的话像极了赌气,可偏偏不是赌气。阿锦这个时候都难免为了司元无奈起来,这样的人,岂是轻易能够娶回去的。她偏头看了眼司信泓,却发现他已经认真的挑选起那几张图纸来。
司元是他的父亲,可那冷冰冰的将军府断然算不上他的家。
“你现在想这些做什么,”阿锦话说了半句,终究止住了。情情爱爱,都是个人自己的事情,旁人实在难以评述了。
夜里,蔺子桑主动在司元面前提起了买院子的事情。
“我想回到京都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便先让人去看了几所过得去的院子,下午的时候找阿泓一起瞧了瞧,定下这两座,爷瞧一瞧哪一个更好,定下以后改明儿就让他们去买下来。”
司元接过蔺子桑递过去的图纸,低头看了看,道,“三进三出,小了些吧。”
三进三出,在京都城这样的地方,的确是显得小家子气的。不过蔺子桑不以为然,她摇摇头,“总共要住的就咱们几个,阿泓若是常住,也不过就我和他两个人,能用的了多大的地方,且再往大了去,未免太过张扬了。”
“你倒是考虑周到,”司元伸手轻轻捏住蔺子桑的下巴,低头靠近她,眸光中闪过一丝冷意,可到底是酸气多些,“光是阿泓,我呢?”
蔺子桑用指尖点在司元的眉骨上,笑吟吟的道,“难道爷住过来,不与我一处,反而要另外找个院子给你住?如今说这话,未免生分吧?”
司元难得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倒是一天比一天的能哄人。”他倾身,在蔺子桑的嘴角亲吻了一下,又慢慢的伸出舌间轻轻舔舐,诱的她自己启唇相迎,两个人才亲密的纠缠在了一处。
对于蔺子桑另买院子的打算,司元并有再表现出很在意的情绪,他指点了一处院落,将这件事情敲定了下来。他想,蔺子桑的聪明也许是自知的,也许是不自知的,可无论如何,她已经将他攥在手心挣不开了。她飘飘忽忽,可以乖顺如稚童,也可以如同无法触及的镜中花,水中月,总是为了自己想好了后路。一边让司元觉得自己被她摆在心尖,一边又让司元明白她可以随时抽身。八壹中文網
不过之于蔺子桑,她要的不过就是公平二字。男欢女爱之间,本就是你情我愿,你可以不要我,我自然也能不要你,纵使如今情意正浓,她也不愿让自己当一个只顾眼前的傻子。
秦家塆如今在邻近的几个村落之间算是出了名。自从上个月初开始有人送来了绣活生意,原本在许多人眼里不靠谱的东西,竟然真的一点点都做了起来。原本不过闲在家里带带孩子喂喂鸡的女人们,一下对绣花的热情空前高涨。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银子。谁能想到一件手快三天就行,手慢也不过五天的衣服,昨晚能得三百文钱?这可比种田做短工的钱来的多多了。从前都是男人挣了大头的,如今女人竟也不差。妯娌亲戚之间传递消息最是迅速,等到这个月,李婶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外姓人家来求绣活的。
最高兴的当然是李婶,每件衣服抽取五十文,不过一个月得功夫她已经入账一两银子,这可都是不费功夫的。因着上个月的衣服做的不错,但是依旧有一两件布料有些瑕疵损坏的,杨甫这次来送材料时就多吩咐了两句,这样是不成的。
今天才送来的布料与图样被堆放在李婶家的院子里,秦青山握着笔坐在屋里,将谁领了什么衣料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只能一件,做完再领过。”现在要活的人太多,李婶只能这么来,否则全给几个人拿走了,那就不成了,“要是做活的时候不经心,将料子弄坏了,这儿可都是记着名字的,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早说要赔钱!”
这几句恫吓与三百文铜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没一个怕的。
宋寡妇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见这幅光景,忍不住啐了一口,“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她也是会绣活的,可早两天想去要活做,却被李婶明讽了一番。
“秦福根日日吃肉喝酒,还用得上你做这等苦力?妹子,回家歇着享福不是好事?”
“你管她做什么,”秦福根从屋里走出来,蔺子桑虽然不是每个月都有钱给,可也足够他过的滋润,“做饭去。”
段掌柜懒懒散散的坐在柜台后头,过了一会儿,从后头走出一个抱着账本的小伙计,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段掌柜。
“瞧的如何了,可明白了些?”
小伙计挠挠头,道,“明白是明白了,可有一点儿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什么地方?”段掌柜问的依旧漫不经心。
小伙计认真道,“我看着前几个月,不,是这些年来,账房中每个月都是有一部款项算给各类收来的手工玩意儿的,可光是上个月就少了许多,这个月又少了些,有些奇怪。”
段掌柜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只不过是这个,你个傻子,做这些活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些平时也要做农活的妇人,你以为人家像是少奶奶似的那么养着?这会儿开春了,总是忙着种地的,有什么好奇怪?”
小伙计收了一顿教训,有些蔫儿了下去,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城里的成衣铺子不止这么一家,不过都陆陆续续的开始发现平时收的最多的荷包手帕一类的小玩意儿越来越少了。只是,这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没什么人花上心思觉得在意。
王征慎合上手中的公文,交给朝廷的那一份昨天就已经出了城,而他手上拿着的这一份,是这会儿要交去给周平过目的。这份名单简单记载这这次送往朝廷选秀的秀女名单,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去本来不应该被写在上面的蔺子桑的名字外。
果不其然,等周平看了一遍这个名单,他也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蔺子桑的名字怎么会在这个名册上?”
王征慎似乎愕然,但显而易见的又带着一丝得意,他一板一眼的道,“周大人,这份名单上记着的本就是适龄又符合条件的少女的名字,上头的意思很明白,只要符合条件的,都要送进宫选秀,蔺子桑条件符合,自然不该有什么意外。”
周平皱着眉头,即便想要驳回王征慎的话,然而从表面上来说,这层逻辑是走的通的。然而这贝叶城里,谁不知道蔺子桑与司元的关系?王征慎自作主张加上这样一笔,意欲何为显而易见。
他将手上的名录放回桌上,这件事情他无法职责王征慎有哪里做的不对,可却不能不提前知会司元一声。
司元则权当自己是第一次看见这名录,面上的吃惊于怒气皆有显露,只并不说要如何解围。
“多谢周大人相告。”
周平见状欲言又止,终究也没说什么,目送着司元匆匆离开了。
司元一路上脚步急促,可等转进将军府的内院里,又骤然的舒缓了下来。天气的日渐回暖,似的人站在屋外也并不见得很冷。这时候蔺子桑正站在屋外,在恰好的日头下煮着一壶茶,举手投足见皆是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