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走了,可方才忽然出现的那个古怪小宫女还没走,只见她已然端着茶水,依旧是笑眯眯的,“怜妃娘娘,这尸首可不经放呀。”
怜妃垂头看去,平时鲜活的王七,维系着她与内外联系的王七,毫无生机的躺在地上,血已经流干净了。
上次匆匆一见,蔺子桑倒是没有想到林宛白真会对自己发出邀约。
“是上回在首饰铺里见到的那几位小姐吗?”南枝有些好奇,“我看许小姐似乎是不错的,剩下的那两个小姐却不一样……”林宛白的骄纵与卫羡的无理丝毫不遮掩,连南枝也觉得不好相处。
南叶扯了扯南枝的衣袖,笑道,“你说什么呢,”
南枝抿了抿唇,并不觉得在蔺子桑面前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姑娘十分温和,哪里会为这些事情生气。
蔺子桑果然并不因此生气,只不过也瞧了南枝一眼,道,“南叶说得对,这样的话不好多说。”
南叶点了点头,对着南枝道,“如今只咱们与姑娘三人在还好,倘若隔墙有耳,那是怎么也防备不了的,到时候这些都是把柄,对姑娘是很不好的。”
南枝这才微微垂下头去,与蔺子桑认了错,“姑娘,以后我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蔺子桑笑着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这小丫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无需放在心上。”
被个大美人这么温柔相待,南枝心头忍不住砰砰跳,她笑的眼睛弯弯,万分庆幸自己竟然被蔺子桑挑中了。都说当人奴才的苦楚,谁能知道自己与南叶两人如今生活的顺利?
“那,姑娘准备赴约吗?”南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为何不去?”蔺子桑站起来,往房外走,“上次推脱了一次,这次再推脱就未免显得小气了。”
小虎正躺在地上晒太阳,一边有个战战兢兢的小厮拿着一桶肉慢慢一块块的推到木栅栏里头的地上。那肉不是直接递到小虎嘴边的,因着那小厮胆小,动作间距离十分遥远,小虎是娇生惯养到如今的,掉在地上沾了泥肉它哪里还会下嘴去咬。
蔺子桑瞧见这一幕就皱起了眉头,她叫住那小厮,“不要这样喂,”她说着走过去,将那木桶里的铁钳子接过来,又让那小厮去打一木桶干净的水来。
小虎瞧见蔺子桑出来,一改方才的懒洋洋,它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毛发上的灰尘,又亲昵的隔着木栅栏舔了舔蔺子桑的手指。
那小厮提来一桶水,蔺子桑就将地上的肉块捡起来放进那清水里洗过一遍,然后才递到小虎的嘴边。小虎十分买账,一口口将那肉吃了个精光。
“以后就这样喂。”
蔺子桑就着一边南叶递过来的干布擦了擦手,瞧了小虎吃了一会儿肉,这才回房去准备梳妆出门了。
“姑娘今天怎么想起穿这件,”南枝找出蔺子桑指明的那件靛青色广袖罗裙,这条裙子是前些天才送贝叶城送来的样衣,并没有确定投入制作,所以算起来也就这样一件。裙子的颜色稳重深沉,配着裙身上明明暗暗的清荷花样,是要一些气势才能压得住的衣裳。
穿上这身衣裙,想要在人群中不出挑恐怕都难以做到。这与蔺子桑平日里素净的风格相去甚远,因而惹了南枝的不解。
“今日可不止于此。”蔺子桑摇了摇头,面上带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她的指尖在桌上的首饰盒里微微摸索了两下,挑出一只通透的玉钗。头饰上她一向不爱多招摇,平日里至多也不过两三样,不过今日更少,除了这玉钗也便没了其他东西。
她本来的面色就已经是白润的玉色,因此修了眉毛,抹了胭脂不用多过修饰就已经十分惊艳好看。
“姑娘猛的打扮起来倒让人十分不适应。”南枝笑道,“不过好看极了。”
“像个天仙似的呢。”南叶前后的绕着蔺子桑走了两圈,认真道,“要是将军瞧见了姑娘现在的模样,一定越发喜欢姑娘呢。”
“将军哪里是那样止于皮相的人,”南枝道,“姑娘可不止好看这一点呢。”
“也就你们两个嘴甜。”蔺子桑笑起来,她的五官本就生的极艳,此刻经过刻意的修饰,更让人难以忽略。以至于下马车时,林宛白与卫羡瞧见她,俱是愣住了。
许姝与蔺子桑一前一后的从不同马车上下来,瞧见蔺子桑背影时,一时不敢确认这是蔺子桑。
“蔺姑娘?”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蔺子桑闻声回头,对她粲然一笑,“许小姐。”
她的眸光似水,一双杏眼似乎能望到人心里去。许姝心头一跳,已然觉得自己没剩下多少胜算。
秦阳侯府。
成衣铺子原本是侯府下面几个盈利十分不错的铺子,却不想这一个月以来,铺子里的生意见天的往下掉。原因竟不是其他,而是因为留不住成衣铺里的绣娘,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顾焱欢哪里会听段掌柜与杨掌柜这样的说辞,只怒道,“连个人都留不住,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你们两个当掌柜,莫非是看中了你们两个能吃干饭不成?!”
这话说的实在不好听,段掌柜与杨掌柜又是铺子里的老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时之间都沉默下去。
顾焱欢只当他们心虚,因此更将账本扔到地上,道,“这个月底不将事情办好了,你们两个自个儿收拾好包裹回乡下去。”
段掌柜与杨掌柜心中叫苦,却不好与顾焱欢叫板,只能先领命捡起账本退了下去。事情他们自然是让人去查过的,只不过查出来的结果十分奇怪,那乡下村里忽然多了不少领绣活的地方,出价还极高,是以将这些人都引了过去。可背后的人是谁,这实在是说不准的。杨掌柜与段掌柜准备在查清楚以后与季念文商量商量,也不愿意到顾焱欢这里受气。
顾焱欢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觉得头疼轻了些,才皱着眉头问道,“今天下午有什么事情来着?”
一旁的丫头上前一步,小声道,“今天下午要去老祖宗那里。”
“哦,对,要去那儿,”顾焱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推也推不掉,左右都是烦人的。”
昨日许姝过来,不知道与老祖宗说了什么,后头就让人来知会了让他们明日都一起去养性居等着。这秦阳侯府还能有什么热闹好看,没有穷亲戚,又没有官非闲话,唯一算得上不好的就是出了个司家老三这样不成器的。
顾焱欢想起司末,心里刚下去不久的气性都涌了上来,连喝了好几杯浓茶才堪堪平复下去。
养性居。
老祖宗昨日翻来覆去一晚上都睡不好,就因为白天许姝过来告诉她的事情。原来司元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甚至常常不回来不是因为政务繁忙,而是因为在外头养了那样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狐狸精。要是真只这样,老祖宗倒也不管这些了,这么大的火气却是后头一串调查的缘故。
那狐狸精不是别人,竟是这儿云山院出去的一个小丫头,头前还差点被自己亲手推出去送给那风国皇子穆野。中间虽然因此得了一个司元义妹的身份,可这里头有几分真假,当事人都知道。在老祖宗看来,出身低贱是如何也无法改变的,更别说在将军府为奴,现在还想成为司元的枕边人,这是怎么都不能被认同的。
季念文听老祖宗说了好一会儿这中间的周折,也觉得这世事实在难以预料。她的记忆里朦胧还有一些蔺子桑的影子,只记得对方并不是个轻巧能应付的人物。
“怪不得前些天来和我说,要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呢,原来竟是为了这样的打算,谁知道那个奴婢给他吹了多少枕边风,”老祖宗痛心疾首,“这是造了什么孽,如今都已经二十八岁,头一个孩子就是与一个贱妾生的,如今竟还与这样的一个丫头处在一块,”
“母亲不要为了这个生气,大哥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季念文嘴上这样安慰,心里却明白司元的所作所为一向张狂,哪里是老祖宗管得住的。只怕今日倘若蔺子桑出了一点差错,那才是无休无止。
“他哪里有过分寸,”老祖宗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哼,他没有分寸,我就为他找回分寸来!那丫头不过三两肉,摔在地上不过两脚就成了一团烂泥,我看到时候他还要她不要。”
季念文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无声的沉默了下去。
而另一边,蔺子桑并没有进长兴候府,而是被林宛白兴冲冲的拉到了另一辆马车上,顺便南枝南叶也被隔绝到了一边。
林宛白笑的灿烂,出手却十分用力,南枝南叶被人拦着眼睁睁看着蔺子桑上了马车,急急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