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薄玉乔淡淡的抿了抿唇,面上寻不见半点骄矜之色,随即便乖巧的候在老太太身畔,并不出口多言。待到薄府众人纷纷来到这正堂之中时,各自向甄老夫人请安,而后小厨房便已然备好了膳食,引着各位主子入了膳堂。
此刻甄凌一直候在甄老夫人身旁,毕竟甄老夫人是甄凌的亲祖母,自然是极亲的。薄玉乔瞧着前头的那道颀长的身影,唇畔勾起的笑意渐浓,行至足足有一丈大小的红木桌子边上,瞧着甄老夫人与甄凌一齐落座,薄玉乔趁着众人并未注意之时,手中攥紧的罗帕便径直一抖,上头的一角藏在水袖之中,而后便沾染着了甄凌面前的茶水之中。因着水袖过分宽大,所以薄玉乔的动作旁人也未曾察觉。
如此为之,薄玉乔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即刻便将罗帕反手攥紧,而后则是镇定自若的自甄凌身边离去,径直在薄玉琼这小娘子的下手落座。
因着今日有客远道而来,所以程氏与封氏自然是要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布菜。程氏封氏如此,薄娆这身为儿媳的自然也不好空着甄老夫人,省的惹着这婆母心下不虞,如此便不好了。
此刻薄娆清丽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而后便径直站到了甄老夫人身后,取了丫鬟递过来的公筷,随即便挑拣着甄老夫人喜爱的菜色,放入鎏金瓷碟儿之中。便连一道西湖醋鱼,薄娆都是将其中的小刺细细除了,这才能让甄老夫人入口。
如此殷勤的态度,比之薄娆伺候老太太时要多上数倍,因着如此,老太太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庞,现下也现出一丝冷色。虽说她心下明白,阿娆定然须得好生侍奉甄老夫人,方才有好日子过,但瞧着嫡亲女儿从未有过夫人细心举动,老太太心下有些泛酸的同时,又升起了一股子不足为外人道的愤怨。
一旁的程氏与封氏见着薄娆的行径,也并未表现出半分异样,毕竟薄娆无论怎么殷勤,肚子里怀的都是孽种,若是透露出半点风声的话,恐怕甄老夫人现下面上的笑意,便会化为毫不遮掩的杀意!
老太太也并未让程氏封氏一直伺候着,瞧见差不离儿了,便抿了抿唇,淡淡的开口道。
“你们快坐下用膳罢,省的饭食凉了,也不好入口。”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程氏封氏二人便一齐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随即便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见状,甄老夫人也不好再劳累薄娆,便也让薄娆坐回原位用膳了。
薄娆伺候甄老夫人这一段时候,薄玉乔可细细的盯紧了这姑母的神色。她发觉薄娆好似真真洗心革面了一般,除了伺候老太太与甄老夫人之外,也便时不时的为甄凌以公筷夹上些菜品,随即便眉眼低垂,好不恭谨的模样,半点也并未朝薄正那处瞧上半眼。
薄玉乔又暗自扫了一眼薄正,发觉这冷心冷血的伪君子,现下便仿佛没事人儿一般似的,面上带着一丝清淡的笑意,时不时抬手轻轻拂过蓄起的短须,好一派闲适自若的模样。
虽说薄正现下瞧着风度翩翩,但薄玉乔心下仍不由自主的暗自啐了他一口。原本以为薄正冷心冷血也便罢了,毕竟这大乾王朝之中的男子,不便是将女子当个摆件儿吗?若是嫡妻出身高贵,便稍带着些敬重,倒也无妨。
但薄正这厮却是污秽到了骨子里,与嫡亲妹妹乱伦不算,现下居然还使得薄娆肚腹之中怀了孽种。如此严峻的情形,他此刻便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着实是让人不齿至极。
径直收回目光,薄玉乔手中握着的碧玉银箸微微紧了紧,她此刻倒是不敢再看薄正,生怕自己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厌恶与杀意,若是让旁人发觉的话,那之于她的处境,可便有些不妙了。
薄玉乔也不知瑞王到底打算何时出手,毕竟薄正这等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多让他好好的待上一日,便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遭祸。若是在她及笄之前,瑞王还未出手的话,那便莫要怪她不顾瑞王殿下的嘱咐了。
此刻,薄玉乔艳丽的眉眼处,一道寒光一闪而过。而端坐于对面推杯换盏的薄正,陡然只觉身上一寒,随即便有些疑惑的将手上的酒盏放下,抬手轻轻揉按了晴明穴一番,心下暗自低笑一声,大抵是受了风寒罢!
用过晚膳之后,便有丫鬟陆陆续续的端着一个个红木托盘行至众位主子身畔,红木托盘之上放着两个茶盏,一个瓷盂儿,便是让众人漱口的。
因着薄玉乔坐在外头,所以便是她先漱口。见状,薄玉乔菱唇微勾,便知晓机会来了,而后兀自站起身子,先前那条罗帕仍攥在掌心之中,抬手在红木托盘上取了一个茶盏,再以方才的法子,将罗帕在茶盏中浸过片刻,随即便若无其事的端着茶盏,径直漱了漱口,将水吐在瓷盂儿之中。
那丫鬟伺候过薄玉乔之后,便径直上前一步,又端着方才那个蘸了药粉的茶盏,奉到薄玉琼面前。
薄玉琼那小娘子接过茶盏之后,红唇微张,便以小口的将其内的温水送入口中,动作倒是好看的紧,生怕落座于对面的甄凌瞧见她半点儿不雅的姿态。
见着薄玉琼也着了道,薄玉乔那颗提着的心也便放下了,毕竟义父给的药粉着实是好用的紧,且入水即溶,待到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便会全然失效,即便医术极好的医者前来查验,也不会发觉半点端倪。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暗自低笑一声,也不知薄玉琼这小娘子今晚到底能否得偿所愿,毕竟现下甄老夫人在侧,只消真真生米煮成熟饭,即便甄老夫人也推拒不得,毕竟人家小娘子的清白,可是让他亲孙儿给毁了。
事情办妥之后,薄玉乔也并未再在寿吾院中的膳堂多做停留,毕竟若是让旁人生出疑心的话,可便有些不妥了。
薄玉乔莲步轻移,便朝向外间儿行去。而一旁候在甄老夫人身畔的甄凌,此刻瞧着薄玉乔窈窕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燥热,眸光中也染上了一丝异色,抬脚便追了过去。
薄玉琼原本便心悦甄凌,所以自是时时刻刻都将甄凌的举动收入眼底。此刻瞧见凌哥儿追着乔姐儿出了门子,心下真真慌乱不已,毕竟她也不是如何蠢钝之人,自然能瞧出凌哥儿对乔姐儿的心思,若是现下让凌哥儿追上了乔姐儿,二人互通了心思,那便有些难办了。
略有些尖锐的指甲刺破了薄玉琼掌心娇嫩的肉皮,她此刻也顾不得旁的了,便径直随着前头二人,朝向外院儿行去。
薄玉乔一出门子,便听得后头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心下不禁有些疑惑,径直微微转头,便将甄凌的身影收入眼底。
薄玉乔原本便是心细如发的性子,此刻自然是察觉出甄凌的不对。原本相貌俊秀的小郎君,此刻面色已然有些涨红,一双肖似薄娆的凤眸,此刻也亮的过分。若是旁人瞧见了,恐怕会以为是甄凌饮了酒所致,但薄玉乔却是清楚的很,想必是义父交与她的药粉,此刻生效了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真真有些惊慌,义父交给她的药粉,说的难听些便是春药,若是甄凌真真因着药性行出什么越矩之事,她可真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正待薄玉乔心下急躁之时,又见着身后来了一道窈窕的身影,一股子淡淡的牡丹香气弥散在夜色中,不是薄玉琼那小娘子还有谁人?
“凌表哥!”
薄玉琼见着甄凌与薄玉乔相距极近,登时便心下便恼恨不已,随即便猛地跺了跺脚,而后疾步上前,径直站在了甄凌身畔。
听得薄玉琼的身影,甄凌俊秀的面庞不由带着几分不耐之色,他真真是对琼姐儿这个小娘子厌烦至极,明明自己对她并无半分心思,她又何必继续纠缠不休?着实是不知廉耻!
薄玉琼现下可不知自己在情郎心中,落了一个不知廉耻的恶名儿,只是戒备的望着薄玉乔,小脸儿上显出一丝杀意,恨声道。
“乔姐儿,你现下早便被瑞王殿下给定下了,又何必如此勾引凌表哥,真真是不要面皮!若是瑞王殿下知晓你如此不守妇道的行径,恐怕甭说入瑞王府了,便是留下一条贱命,恐都不易!”
原本薄玉乔对自己的举动,还有些愧疚。但此刻听得薄玉琼这小娘子的言语,先前心下升起的那股子愧疚,便仿佛极为细微的尘土一般,被风一吹,便径直四散无踪了。
薄玉乔此刻眉眼弯弯,而后便迈开步子,径直上前一步。瞧见薄玉琼面上的戒备之色更浓,不由自主的嗤笑一声,杏眸中的高傲之色丝毫不屑于掩饰,淡淡的开口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又凭什教训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