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原香玉微微抿唇,凤眸之中现出一丝恼怒之意,瞪着薄玉乔,也不言语。过了好一会子,原香玉还是缄口不言,一震袖襟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漪澜院。
望着原香玉的背影,薄玉乔微微勾起唇角,心下倒是极为有了几分把握,以原香玉这小娘子的脾性,想必定然是会对安轻红动手的,到了那时,所谓的安府表小姐,便也不会出现在瑞王府之中碍眼了。
先前在楚铮与原香玉面前,薄玉乔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实际上,她心下亦是郁燥的很,楚铮身边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现,都纷纷盯死了这瑞王府正妃的位置,着实是让人厌烦。薄玉乔此刻最怕楚铮有了正妃,毕竟若是正妃入府的话,她一个怀有身孕的侧妃,也实则太过碍眼,到时挡了正妃与世子的路,说不准便无声无息的悄然病逝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素来温润的杏眸之中,也现出一丝厉色,不过转瞬之间,便尽数收敛。细嫩的指尖轻轻抚过左腕上的和田碧玉手镯,兀自轻叹一声,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日已然是十月初二,明日便是黄莺与素墨二人发嫁的日子,所以即便薄玉乔此刻心中不虞,也不能耽搁了正事。
将绣娘亲手缝制的嫁衣仔仔细细的查验一番,瞧见上头的连理枝图纹,着实是极为精致的样式。两件嫁衣第一眼瞧着并无太大不同,但细看后方才发觉,这两件嫁衣上头的襟口处的花样有些差别,一件儿是牡丹图样,一件儿是莲花图样,都是极好的寓意。
微微勾起唇角,薄玉乔打趣的望着站在一旁伺候的黄莺以及素墨,带着一丝笑意,径直开口道。
“黄莺,快将你怀中的二狗子放下,这老猫现下肥的着实厉害,你若是再抱着它,恐怕日后便驮不动身子了!”
听得薄玉乔所言,黄莺倒是不以为杵,抬手搔了搔二狗子毛茸茸的下颚,而后微微蹲下身子,将这老猫给放在地上了。
要说这二狗子,也着实是个有灵性的,薄玉乔因着有孕的缘故,所以自是不能与这老猫多加接触。二狗子原本缠薄玉乔也缠的紧,但江南一行之后,便一反常态,除非黄莺抱着它入了正堂,否则二狗子是不会接近薄玉乔身畔的。
老猫慵懒的踩着步子,暗金色的眼瞳扫了薄玉乔一眼,而后晃晃悠悠的靠近薄玉乔的身子,抬爪拍了拍薄玉乔的绣鞋,便嗷呜一声,冲出了正堂之中。
见着这畜生如此通人性,薄玉乔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瞪了黄莺一眼,便道。
“你快些去洗把手来,而后将嫁衣试试,若是不合身的话,今晚还能再改改!”
闻言,黄莺即便再是个跳脱的性子,此刻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对上众人调侃的眸光,步履匆忙的行出了正堂之中。磨蹭了许久方才回来取了嫁衣,与素墨一齐往厢房赶去。
此刻正堂之中,便只剩下薄玉乔与阿月姑姑。薄玉乔冲着阿月姑姑轻笑一声,而后方才开口道。
“阿月姑姑,一想起黄莺素墨二人要发嫁,我这心头便着实有些难受,真真是舍不得!”
之于薄玉乔所言,阿月姑姑亦是深有同感。素墨与黄莺这两个小娘子,性子都是极为通透的,虽说素墨手中沾了不少人血,但善恶之分她亦是清楚,不会违拗自己的本心。两个小娘子脾性都是极好,且知礼。阿月姑姑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因着未曾成婚,便将这二人当做了自己的小辈疼爱,眼见着她们要发嫁了,心下着实又喜又酸。
收敛了自己心中的情绪,阿月姑姑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而后方才冲着薄玉乔答道。
“小姐莫要难受了,素墨姑娘即便发嫁出府,距咱们王府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倒也算不得远。之于黄莺姑娘便更是方便,她嫁给青衣,连咱们漪澜院的门儿都没出,只是自您身边的一等丫鬟,变成了管事嬷嬷罢了。”
阿月姑姑所言自是极有道理,薄玉乔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颔首,心中的不舍之意也消散大半儿。
未过几时,素墨与黄莺便一齐换好了嫁衣,行至正堂之中。灿如烈焰一般的嫁衣上身,配上这两个小娘子原本便极为精致的容貌,将素日里七分颜色的容貌,生生提到了九分,芙面蕴着一丝绯色,着实娇俏动人的很。
薄玉乔细细端量一番,发觉绣娘的手艺真真不错,这才满意的颔首道。
“不错,嫁衣是不必再修改了,只消明日穿着它们出嫁即可。”
听得此言,不止黄莺红了脸,便连一向淡然的素墨,现下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低垂眼帘,遮住眼底的羞窘之意。
“罢了,你二人还是快去将原本的衣裳给换回来罢,今晚早些歇息,明早寅时过后,你二人便得起身沐浴焚香了。”
话落,薄玉乔也不用这二人伺候,便将她们各自赶回厢房之中,而后又与阿月姑姑清点了一番给她们备下的嫁妆,不知不觉间,天色便已然擦黑了。
因着有孕的缘故,薄玉乔自然是不好太晚歇着,如今她腹中的娃儿已然近四个月,微微有些显怀,素日里穿着宽松的衣裳不算明显,但若是着了襦裙之类的衣裳的话,便也能瞧出端倪。
阿月姑姑亲自伺候薄玉乔在耳房之中洗漱,而后方才入了主卧之中,将勾画美人图的灯罩取下,吹熄烛火,薄玉乔便褪下绣鞋,径直上了床榻之上。
心中记挂着素墨与黄莺发嫁之事,所以薄玉乔将将听到打更声便起身了,此刻将好过了寅时。径直将衣柜打开,取出一件极为宽松的如意云纹锦衫,简单梳洗一番,便径直推开了雕花木门,往素墨与黄莺所居的厢房处行去。
此刻天光未曾全亮,天际处还剩下点点星光,不过过不了几时,旭日便会升起,若是误了吉时的话,那便不好了。
行至厢房之处,薄玉乔便见着素墨与黄莺都处在阿月姑姑所居的厢房之中,且阿月姑姑现下还取来丝线,给黄莺绞脸。此刻素墨已然经历了这一步骤,原本便细滑的皮肉,现下一丝汗毛都瞧不见,光洁莹润的仿佛剥了壳儿的鸡蛋一般,着实是极好的。
厢房之中,除了阿月姑姑以及两个新嫁娘之外,还有两个粗使丫鬟,现下正在给素墨梳发,带上薄玉乔早前被为她二人备好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以及四支红珊瑚番莲花钗,当真是极有分量。
黄莺此刻也被绞完脸了,疼的泪眼朦胧,着实是好不可怜的模样。其中一个粗使丫鬟正在为素墨上妆,因为成婚讲究的就是喜庆,所以素墨面上被涂了厚厚一层脂粉,幸而都是薄玉乔素日用惯了的脂粉,均是珍珠粉调成的,而非铅粉,要不然素墨与黄莺可便受罪了。
涂完粉后,便开始上胭脂了,眼见着素墨与黄莺二人脸颊嘴唇都被涂成艳丽的红色,当真是没有半分好看的地方,也不知这两人的夫君见了,到底是何想法。
想到此处,薄玉乔略有些不厚道的轻笑出声,换来黄莺素墨二人委屈的眸光。
“小姐可莫要再打趣奴婢了!着实是羞煞人了!”
黄莺此刻任由阿月姑姑摆弄着,将将涂上口脂,便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换来阿月姑姑拍在其脊背上的一巴掌。
“先闭口罢!胭脂都被你给吃了,等下还需再补妆,着实是麻烦的很!”
阿月姑姑素来便是个脾性爽利的,黄莺也不敢违拗阿月姑姑的心意,登时便吐了吐舌,随即闭口不言。
梳妆过后,素墨与黄莺二人便由两个粗使丫鬟分别帮她们穿上嫁衣,原本颇有分量的头饰,现下配上大红的嫁衣,倒是显得极为艳丽。
望着面前两个笑颜如花的新嫁娘,薄玉乔心头也略有些酸涩,强忍住泪意,冲着她二人开口。
“眼下时辰已然不早了,将才外头便传来一阵唢呐声,咱们快点出去,可别误了时辰!”
话落,阿月姑姑便取了喜帕,分别盖在二人发顶之上,而后薄玉乔左手牵着素墨,右手牵着黄莺,将这二人给带出了厢房之中。
黄莺素墨都算不得瑞王府的正经主子,所以自然是不能自正门发嫁,薄玉乔将这二人给带到了王府后门,便见着外头停放了两顶花轿,义父与青衣都在场,她也能放心的将素墨黄莺给交出去了。
因着薄玉乔身为瑞王府的侧妃,所以自然是不好在外抛头露面,若是见着外男,受了冲撞,也并非什么好事。如此,吃喜酒自然是轮不上薄玉乔,见着花轿被人越抬越远,薄玉乔吩咐抬着嫁妆的车驾赶紧跟上,等到连唢呐声听着都并不算太分明之后,这才挪了挪已然有些麻木的脚掌,与阿月姑姑一齐,径直返回漪澜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