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萧寒也紧紧地盯着轩辕梦儿。
良久,他才意识到自己言行似有不当之处,低沉而平静的声音随之响起:“对不起!我失言了。”
“让我数一数,我们成亲之后,你对我说过多少次‘对不起’了。你为何,总是这样对不起我?”轩辕梦儿道。
归还白玉钏那次,加上昨日承认她没有陷害慕容映雪那次,还有今晚,总共是三次了。
“是的,我告诉过你。我与你成亲,本就是我对不起你。”霍萧寒淡然坦承道。
轩辕梦儿猛然一转身,不再说一个字,便咬着牙,抬步向山坡下走去。
她也是有脾气的。
她堂堂无忧长公主,这两天受他的气,真是受够了!
因为生气,第二日整整一日,轩辕梦儿都躲在营帐中不愿出来。因为只要一走出营帐,她就能看到霍萧寒的帅营,这会让她更加生气。
可是,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心底的忧伤与不舍慢慢地爬了出来,又把心头那股气恼的感觉冲淡了。
唉,不管她怎么生气,过了明日,她便要起程回洛都了。
自此之后,她只能在洛都霍府,远远地怨恨着身在此处的他!
她也并非没有想过,干脆回宫请旨与霍萧寒“和离”,以解心头之气。可是那样做的结果,便是她此生将在清凉宫之中,怨恨着身在此处的他而已。
可恶的霍萧寒,想要我与你“和离”,顺你的心意?休想!
我既已亲点你为长附马,在我没有决定放弃你之前,你就只能心甘情愿!
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是不是?
轩辕梦儿在心中问着他,也问着她自己。一时不是很确实,心中没底;一时又自信满满,充满斗志。
你会的,你终是会的!
狠狠地想着,她已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掀起门帘,带着自信傲然的淡笑,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在军营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轩辕梦儿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悲哀。
自己堂堂东昊长公主,竟然连个跟班都没有!
可恶的霍萧寒,难道就不知道在军营中,给她安排个专职侍卫么?弄得她如今像个孤魂野鬼般在军营游荡,将士们个个看似对她毕恭毕敬,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理睬她!
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了那个关口。
轩辕梦儿特意看了看,竟没有看到前两日出言提醒她的那个哨兵。而其余几名哨兵,除了恭敬地说了一声“长公主”之后,便如几根不会说话的木桩般站在那里,再无动静。
看来那个哨兵今日不在岗呢!自己倒霉起来,真是连个会说话、会吭气的人都见不到。
悠悠的乐声隐隐传来,不觉让轩辕梦儿一惊。
如此独特的乐声,如此忧伤的曲调,不正是霍萧寒吹的那个奇怪乐器吗?
仰头望向山顶,忽高忽低的乐声正是从上面传过来的。原来,他今日又在那个山顶之上,而且,还在忧伤地吹着乐曲。
忧伤!他凭什么忧伤?该忧伤的,应是她轩辕梦儿才是。
他把她骂得这么痛快,又把她气得要死,他还有什么好忧伤的!
在山脚下来回踱了几步,她终于不再犹豫,抬步便向山上走去。她要去看看,他那忧伤的模样,也去问问,他到底忧伤些什么。
弯月不见踪影,满天繁星仍似触手可及。山顶上轻风除除,除了那奇特的乐声,再听不到其他杂音。
轩辕梦儿久久地站在那里,不敢抬步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忧了那人的伤感。
霍萧寒今夜是坐在那里的,紧挨着山沿陡壁坐着,竟然不怕一不小心便滑下山去。
不知过了多久,乐声终于停下。
霍萧寒缓缓放下了拿着乐器置于唇边的手。山风吹拂,他坐着不动,也没有回头,只有披风偶尔随风轻扬一下。
轩辕梦儿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你今夜,怎么又来了?”他仍是坐着不动,只是发出低沉冷淡的声音。
轩辕梦儿本想反唇相问:为什么你能来,我却不能来?
可是,一颗骄傲的心,终是被他今夜忧伤的乐声浸染过,莫名其妙地变得柔软起来。
“你在思念着谁?为何又吹出这么忧伤的曲子?”她已走近他身后,轻轻相问。
霍萧寒坐着的背影,似是微微一震,却没有接话。
“你吹的到底是什么乐器?我已经是第三次,听你吹这支乐曲了。”轩辕梦儿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搭理,“你或许都不知道吧?第一次,是在白云山中。第二次,是在霍府的明月湖边。今夜,是第三次了。”
“白云山?我早该想到,那个算命先生便是你易容假扮的。起码,在你前日易容成男子之时,我便该想到。”霍萧寒语气仍是平淡。
“原来,你一直没有想到么?你一直没有发现,那日的算命先生竟是个女子?”轩辕梦儿有些得意,又有些惊讶于他的迟钝。
那日,两人颇多亲密接触,她记得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时,曾有过一刻的疑惑,甚至,他还以手触碰到了纤巧她的腰身。她一度以为她早就泄露女子身份了,可他竟然始终一无所觉。
“这两日,我终是想到了。”霍萧寒如实回道。
他可真够迟钝的,直到两日前看到她易容成男子的模样,他才想起那个算命先生的可疑。轩辕梦儿暗笑。
“说起那日,夫君还是梦儿的救命恩人呢!夫君你看,你赠给梦儿的玉佩,梦儿一直好好珍藏着。”说着,轩辕梦儿已摸出那块始终贴身佩戴的玉佩,一手举着坐在了一旁。
霍萧寒扭头,冷冷扫了她一眼:“你除了假扮算命先生,假扮试婚宫女,还假扮过什么人,出现在我面前?”
轩辕梦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除了前日,就没有其他了呢!”
“哼!”
霍萧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也不再看她。
“其实,梦儿对夫君真的没有任何隐瞒了。”轩辕梦儿轻叹了口气,慢慢收好玉佩,又以极其真诚的语气问道,“那么,夫君可否告诉梦儿,你吹的那首乐曲,是在思念谁么?”
霍萧寒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虽然在星空夜色之下,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变化,但轩辕梦儿却感觉到,他虽坐着一动不动,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冷寒之气。
轩辕梦儿知道,这是他开始不悦的表现。
抬眸望着美到令人窒息的星空,轩辕梦儿无声一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