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若他总能对她如此温柔,如此关心,那样的日子该有多么幸福美妙?
轩辕梦儿望着霍萧寒的脸,怔怔想道。
一手端着那碗热粥,一手拿起汤匙,霍萧寒却抬起一双冷眸,认真端详审视着她脸上的神情:“真的自己动不了手了?看着挺可怜的。”
轩辕梦儿被他看得极其尴尬,心中更是一阵阵发虚。
看来,自己在他面前伪装的功夫,还是嫩了点。他难道,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在床上坐直身子,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近那碗粥,又拿过那把汤匙,可怜兮兮又故作坚强地说道:“不劳夫君辛苦了。梦儿不碍事的,梦儿自己吃!”
在霍萧寒的目光注视下,轩辕梦儿端着那碗热粥,老老实实地一口一口吃完了。
“给我。”霍萧寒向她伸出一手,冷然说道。
轩辕梦儿一愣,转而明白,他是要把那空碗接过去。几乎想也没想,她便将汤匙放回碗中,听话地一起递了出去。
霍萧寒将碗接过来,顺手放到了旁边的高案之上。
这夫君如今的样子,还蛮体贴的嘛!轩辕梦儿在心中暗念一句,有些快乐地抬眸,看着他冷肃如一的神情。
“还饿吗?要不要再来一碗?”他平静深沉的眼眸看着她,询问的声音却是轻柔。
轩辕梦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本来就不饿,只不过是难却他的盛情,加上在他眸光注视的无形威迫之下,竟莫名其妙、老老实实地按他的要求,吃下了一整碗的瘦肉粥。
“既然吃饱了,便躺着睡一会儿吧!”霍萧寒道。
“梦儿已经睡了两日两夜,不想再睡了。”轩辕梦儿道,“夫君,谢谢你!”
“谢我什么?”
“听霍云说,你醒来之后,一直都在辛苦照顾我,还喂我喝汤药,喝粥水,实在是辛苦了!”轩辕梦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脸上是略显羞涩的轻笑。
“不辛苦。除了我,在这军营之中,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照顾你了。”霍萧寒淡然说道。
轩辕梦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终是承认,他与她的关系,是与众不同的。
他是她的夫君,只有他可以日夜不离地照顾她,没有男女有别的顾忌,也没有亲疏不同的计较。他们可以肌肤相亲,可以彻夜相拥,可以一方为另一方辛苦付出而毫无怨言。
而这一切,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眼中,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这,便是她身为他的妻子,而他身为她的夫君,那铁一般的事实,以及不容置疑的明证。
霍萧寒终是读出了她喜悦轻笑的意味,他缓缓别过眸光,没有再说话。
良久,他站起身来:“没什么事,我先回帅营去了。疫病隔离墙早已拆除,明日一早,你便回你原先的营帐去吧!”
“夫君要回帅营么?我陪你去。”轩辕梦儿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大病初愈,不再歇息一会儿么?”
见她片刻前还虚弱地坐在床上,一副大病后可怜兮兮的样子,此刻却突然活泼而快乐地从床上跳下来,霍萧寒不禁带着疑惑,皱眉看她。
“不碍事,不碍事!我喝了夫君喂给我的汤药,已经完全好了。这会儿又喝了肉粥,人也有力气了。在床上捂了两日两夜,我正想到营帐外走走呢?”轩辕梦儿笑道。
“夜寒风大,你还是不要外出了,便留在营帐之中吧!”霍萧寒劝道。
“不!我待在这里,已经闷得受不了啦!夫君回帅营,我今夜也回自己的营帐。”轩辕梦儿说着,拿起一件深紫高领带袖披风穿在身上,人便往门外走去,“如此,梦儿便不怕冷了。”
“既然如此,你今夜便搬离这里吧!”见轩辕梦儿执意要跟着离开,霍萧寒只有答应。他转向门外,高声吩咐道,“霍云,你把长公主的一切物品,都送回营帐去!”
“是!”霍云在外面应了一声。
“有劳夫君费心安排了。”轩辕梦儿嫣然一笑,“我陪夫君一起走回去。我在床上躺了两日两夜,正需要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
闻言,霍萧寒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到门口,抬手掀开门帘,回转身望着她,等待她先行抬步走出去。
轩辕梦儿心中一乐。看来他并不反对跟她走夜路,一起步行回帅营呢?
两人先后走出了营帐。轩辕梦儿一抬头,便看见了满天的繁星,不禁惊叹:“哗,今夜的星空,好美!”
面对她少见多怪的赞叹,霍萧寒没有接话。
边关的星夜,清冷、宁静而灵澈。黑色的天幕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硕大闪亮的星星,仿佛一伸手,便能够到它们。
轩辕梦儿不自觉地,高高举起了一只手。如同往常那样,她每次见到这样的星空,都忍不住伸出手去,天真地想要试试,能不能把那些硕大的星星摘下来。
然而,那星星和夜空,离她又是多么遥远?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轩辕梦儿缓缓地放下了手,无限落寞地低下头,陷入了忧伤的沉思。
“怎么了?摘不到天上的星星,不高兴了?”感觉到轩辕梦儿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霍萧寒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是。”轩辕梦儿的声音,透出深深的伤感,与她片刻前的快乐喜悦截然不同,“我记得有人说过,天上的星星,都是地上死去的人变的。今夜,天上的星星为何这样多?是不是那三千多名因疫病死去的将士,他们都……”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甚至哀伤得再也没有办法往下说。
“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想了。”
见轩辕梦儿已陷入无尽的感伤,甚至是不必要的自责之中,霍萧寒淡淡说道,“天上的星星,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都是边关的将士。东昊立国一百多年来,边关征战此起彼伏,男人既然立志上战场保家卫国,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是战死,还是病死,都是他们的宿命。”
“是么?”轩辕梦儿抬首望着他,怔怔问道,仍然不能从深深的伤感和无以名状的自责中回过神来。
霍萧寒曾多次跟她说,对于三千将士的死亡,她不应该有任何自责的理由。
可是,作为一名医者,她在内心深处,无法轻易的放过自己。
若然她的医术再精湛高深一些,若然她对东昊与西越两国的疫病与药物,了解得更多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更早地判断出这次大疫病是混杂了“瘴疫”与“伤害”,而汤药未能及时起效的原因,竟是在西越“苦蒿”与东昊“蒿草”的不同功用?
“若然在边关的,是梦儿的曾外祖父,而不是梦儿,结果便会不一样,对么?”她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夫君,内心深处,依然不能原谅自己的过失。
“梦儿,你才不过十六岁,没有人会那样要求你。何况,你已经挽救了东昊近十万大军,世人都只会感激你,并会称颂你为‘神医’。来,走吧,别再犯傻了!”
霍萧寒说着,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拉住仍然一脸苦瓜相的轩辕梦儿,一起向着帅营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