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霍萧寒再次的冷漠与冷淡赶回房中的轩辕梦儿,独自一人煮着茶,喝着茶。过了许久,她还是没有等到霍萧寒回房的身影。
有时,她也忍不住,走出房门,站在回廊处往下看看。
她的夫君霍萧寒,就像一座永远不动的冰山一般,始终站在二楼那处回廊转角,背着双手,凭栏静静而立,双眸看着雨帘出神。
春雨大了又变小,小了又变大。
壶里的新茶,喝完了又煮,煮好了又喝。
可是,她的夫君站在那里,始终纹丝不动。脸上神色不变,高大的身形也没有移动。
“简直都要石化升仙了。”
轩辕梦儿轻轻埋怨了一句,再次无奈地转身回到房内。
“跟这个人一起过日子,真是不被闷死,也要被憋屈死!”
她嘴里小声嘟囔着,看看案上的茶水,再也没有喝一口的欲望。
那新茶煮得再好,却只有她一个人喝。喝得她肚子都胀了,嘴巴也都淡了,哪里还有一点意思呢?
眼看着,黄昏将近,可是那个人,居然还在那里发着呆,站着他的所谓“军姿”。
不行,得想办法让他回到房中才行。
心中一动,轩辕梦儿走到房外门廊处,从一株盆栽雀舌栀子上,摘下一片绿色叶子。回到房中,她坐在案几前,熟练地折叠起来。
自从跟着霍萧寒学会了用叶子吹奏乐曲,她看见大小合适的叶子时,便总忍不住想摘下一片,折叠好了,吹奏一番。
正站在回廓处看雨的霍萧寒,在神思回转之时,竟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乐声。
那一首他往日时常吹奏的无名乐曲,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悠扬宛转,如怨如诉,隔着雨帘,绕着木柱回廓,飘入了他耳中,让人禁不住情思轻动。
他斜眸看向三楼的上房方向,只见回廓木栏杆之内,霍云仍然带着几名侍卫,有如木桩般分列站立在房门两边。而那乐曲,正是从轻掩的房门内,轻轻渺渺地传了过来。
霍萧寒轻轻蹙了蹙眉头。想不到,她竟能将此曲,吹得如此情思幽怨,令人心动。
乐声中的那些思念、孤寂、渴望、向往、深情……可都是他自己吹奏之时,也会有的么?
他不知道,因为他向来,只是用这首无名的曲子抒发自己的心怀。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乐声听到别人耳中,到底会是怎样的情思。
轩辕梦儿将霍萧寒的那首乐子吹奏了好几遍,可是,房门处仍然一动不动,始终不见霍萧寒走进来的白色身影。
上一次,在边关之时,她擅自吹奏了这首独属于他的曲子,他不是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冷绝无情地说,她不可以吹这首曲子的么?
怎么,今日听她反复吹奏,他却无动于衷?
看来,她冒着被他再次冷冷狠斥一番的可能,只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回到上房来的努力,终是白费功夫?
这一首没有效果,不如便换一首吹吹吧!
轩辕梦儿轻淡一笑,再次将树叶放到唇间,放任自己的心思情意,让那美妙乐声从细叶唇间,悠悠而出。
此刻,风雨凄凄,正契合了此番情景。她要让这娇怯却坦然、赤诚而幽怨的乐声,无所顾忌地穿过房门、回廊、细雨,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地传到那个人的耳中。
她就是想激激他,看看他听到她发自真心的乐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是否会立即跑过来,冷淡无情地告诉她:别再痴心妄想,我是一定会与你和离的!
此刻,风雨正潇潇!
霍萧寒望着庭院间风拂雨斜的景象,听着那首他曾在边关听她吹奏过的《风雨》,眸色渐深。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识得这首诗,他记得她自创的曲调,他更记得那日边关山坡上的葱茏树影,以及她歌声的美妙,舞姿的蹁跹。尤其是,她裙摆飘飞之时,似喜似怨的娇颜带笑,美目含情……
这首乐曲的深意,他如何听不懂?可是……
轩辕梦儿只将自己所作的《风雨》一曲吹奏了一遍,便怔怔地停了下来,缓缓放下手中的树叶。
最是可怜,少女心!
表露心迹的曲子,吹一遍便已足够。可这首曲子,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吹给他听了。
如果他不想听,如果他根本便不想听懂,那她此生即使吹尽无数次,又有什么用?
一瞬间,轩辕梦儿陷入了无尽的忧伤。自己这样坚持着,不肯与他和离,真的有意义么?
忧伤,难以从心头拂去的忧伤,竟是如此浓烈。
此刻,她静静品味着心头的酸楚苦闷。原来,忧伤的滋味竟是如此难尝!可是,它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本无一丝忧虑的心间呢?
深深的沉思,让她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冷冷的雨水,忽然洒到了她的身上,脸上,让她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她茫然向窗外望去。
春雨突然变大变猛了,当又一阵疾风吹拂,急雨敲窗,她彻底从沉思中惊醒,连忙扶着案几爬起来,想跑过去把那敞开的木窗关上。
平实木板铺就的地面,因蒙上了一层水珠而变得湿润。慌乱中,轩辕梦儿忽觉脚底一滑。
“啊!”
她不自觉地惊呼了一声,然后便整个人跌坐在了木板之上。她摸着湿滑的地板,有些想笑。长这么大,身姿轻灵的她向来极少摔倒,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拥有不俗的身手呢?看来,真是陷入忧伤之中太久,整个人的反应都变迟钝了,人也变得傻乎乎的。
“长公主!”
听到她惊呼的霍云,已带着数名侍卫,推开虚掩的房门冲了进来,“发生了何事?”
轩辕梦儿抬头看去,刚想笑一笑说“没事”,便看到了那个赫然冲进来的白色身影。
她不禁有些愕然,她的夫君霍萧寒?
他不是一直站在楼下回廊处,不肯上来的么?为何这么快便出现在房内?
看着他高束的墨发上几许轻微的湿意,又见他飘逸白衣上被雨水沾湿了几处,她忽然便明白,他定是听到她的惊呼,便立即跃过回廊栏杆,从庭院上方直接飞越来到了三楼上房处,而不是从木楼梯上辗转上来的。
没想到,她今日费尽心思,想让他回到房中,他不都肯来。
此刻她莫名其妙地滑了这么一跤,他却在瞬息之间,轻而易举地,便出现在她面前。
想来,此次护送她回洛都,保她安然无恙,是他的头等大事,他自然不敢大意。
早知如此,她不如早些假意摔这么一跤,也用不着又是下楼恳求,诚意拳拳,又是吹奏乐曲,自寻伤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