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风明白赵太师眼神所指。
他不屑地瞧了慕容华鉴一眼,在胸前一把甩开纸扇,残酷冷笑道:“我凌漠风看上的女人,他人休想动一个手指头。”
月色下,慕容华鉴只垂下眼眸,默然不语,将自己幽深莫测的眼神与心思,悉数遮掩起来。
凌漠风终是气愤难平,冷眼又瞧向了赵太师:“东昊皇室那么多人你不算计,为何总要盯着我看上的女人?”
“还有谁比那无忧长公主更有用吗?既是当今最受宠是皇妹,又是霍萧寒的妻子。更重要的是,她是轩辕澈最疼爱的女儿……我跟轩辕澈的仇,不找她报,还能找谁去报?”
凌漠风走到赵太师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若她出了事,我同样不会放过你!”
“你……你竟然,真的敢对皇子太傅不尊?”赵太师受到三皇子的当众威胁,一时感到脸面全无,瞬间气得全身发抖,脸色更加惨白。
“三弟!”太子怒喝道,“赵太师是太子太傅、皇子太傅,岂容你为了一个女人,对他如此威胁?”
凌漠风冷笑一声,轻蔑地冷睨一眼慕容华鉴与赵太师两人,飞身离去。
他在夜色中奔走,越过城墙,越过繁华规整的洛都民居屋顶,悄无声息地飞进了大将军府。
这夜,大将军府的外墙守卫,竟然不如平日深严。只因,府内人声惊慌嘈杂,早已乱成了一片。
藏身于霍府一棵高高的大树顶上,远远瞧着望云间内外忙乱进出的下人们,凌漠风有些追悔莫及。
今日设计由慕容华鉴将轩辕梦儿引出来,再合力活捉无忧长公主之事,他虽不甚赞成,但也没有强烈反对。
他原本想着,将轩辕梦儿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否要她拿去要挟东昊,总比让她留在大将军府霍萧寒身边要好上千倍万倍。如今看来,结果却并非如此。
想起轩辕梦儿痛苦难耐地倒在地上,满头大汗,泪流满面地仰首问他:“可我怎么办啊……你说该怎么办啊?”
他突然心如刀绞。
想起她眼神中的那种痛苦、惊慌、绝望与无助,他的心,竟痛得像被绞成了碎片。
“对不起,梦儿,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真的对不起……”他轻声自责。
紧急从皇宫中赶来的四五名太医与医女,在众人的开道护卫下,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寻星阁,又拐进了望云间。
不远处,大将军府一队负责巡视的守卫,步伐整齐地行进过来。
凌漠风不敢再在府内久待。他不无忧虑地望了一眼望云间寑室烛光通明、人影急乱的窗口,依依不舍地飞身出了大将军府。
五更鼓响,已是平旦时分。可是,这也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屋外黑漆漆的,但望云间内,却彻夜点着通明的烛火与油灯,人影浮动。
每个侍婢与下人,走起路来都是一阵小跑,却又尽量放轻脚步,不敢弄出太大声响,连说话也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寑室内的人。
望云间大门外,听闻消息便急急起床,甚至来不及梳洗换装便匆匆赶来的的老太君、霍夫人与杨锦瑟等女眷,难掩一脸焦虑之色。
如画站在门口台阶上,对着众位主子恭敬行礼,小声说道:“回老太君,回夫人,长公主说,这个时候实在不想见大家了。时辰尚早,天仍未亮,请老太君与夫人先回房内好好歇息,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老太君与霍夫人等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们留在这里,也实在没有什么用处。你要提醒长公主,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是。”
“是。”如画屈膝应答。
一众女眷带着无限忧色,在老太君的带领下,放轻脚步,悄然离去。
望云间寑室内,太医与医女早已退了出去。如砚与数名侍婢小心地帮轩辕梦儿换上干净的衣衫,为她盖好锦被。如砚拿着一块帕子,轻轻地为她拭擦着额上残余的汗珠。
门外的如画送走一众霍府女眷后,轻轻转身,走进了望云间的外厅。
从宫中来的梁太医看见她,便迎了上来:“如画姑娘!”
“梁太医……”
如画看着相熟的梁太医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在厅内站定脚步,侧过身子,抬起一手衣袖,开始拭泪。
“唉!”梁太医微叹一声,“如画姑娘,你也别难过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如画擦干眼角的泪意,轻轻地点了点头:“给长公主调理身子的方子,都开好了么?”
“开好了。太医院会为长公主配好药材,尽快送来!”梁太医道,“长公主虽是小产,但‘小月子’绝对轻视不得。须得和生了孩子一样,坐足一个月的月子,饮食、起居与情绪,都要特别调理,如此才不致影响日后的孕育。”
“嗯,梁太医费心了!如画都记住了,我和如砚,会照顾好长公主的。”如画说着,尽量压低的声音,不禁又有些哽咽。
寑室外的一处偏室,霍萧寒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屋子里外人们忙乱的脚步声,以及极力压低的小声交谈,始终面无表情。
其实,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如砚说要帮轩辕梦儿换下被血迹染脏的衣衫,请他暂时回避。可就是离开轩辕梦儿那么一会儿功夫,他便极不放心,生怕如砚等人照顾不周,让轩辕梦儿又生出些什么意外来。
这如砚,平日手脚极为麻利,怎么这会儿给她换个衣服,却弄了这么久?他觉得时间过得极为缓慢,恨不得立即站起来,走进寑室去看个究竟。
两名侍婢捧着一个小木盆与一盏油灯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小声请示道:“霍管家让奴婢先问问大将军,可要看一眼么?”
看一眼?
霍萧寒心头猛地一跳,眸光看向那个令他心痛不已的小木盆。
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看一看吧!”
“是。”两名侍婢应着走上前,一人将小木盆举起捧到他面前,一人对着小木盆举起了油灯,以便让他看到清楚些。
然而,两人都不忍或不敢再看那小木盆,而是微微地向外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