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檐甍染了白霜,正冬时节,天色愈发寒凉。
玉柱峰上,几只雪狐在篱笆间上跳下窜,追逐嬉戏,院子里,白衣剑客单手舞剑,如文士提笔点墨,以天地为宣纸挥写诗篇,一招一式,无不是得心应手,行云流水!
“野竹分青霭!”
又是一记《侠客行》名招,澎湃剑气刺出百丈之外,将朦朦云雾斩出裂隙,随着剑气的消弭,明月剑插在了地上,李纯阳拭去脸上汗滴,拧开了腰间的葫芦。
“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烈酒后,剑客只觉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畅然快意,便再次伸手握住了剑柄。
“你的剑法,越来越精湛了。”
此时,一道清冷言语从身后传来,李纯阳转身看去,只见玉无瑕身着冰蓝长衣,披一件宽大白袍,静立在门外檐下,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此待了有一会儿了。
“玉姐姐。”
李纯阳收了剑,面露微笑地走了过去,玉袍美人则是抬起纤纤玉手,丢出一块白绢,李纯阳也没有拘谨,抓着白绢擦拭脸上汗迹,二人这些举动,似乎已成常态了。
“你的功体已经恢复,但还是要多休养,免得像我一样,丹田根基受损,废一身修为。”玉无瑕轻眨美目,提醒道。
“再有三日就是昆仑大会了,听白狐前辈说,参加地场比武的剑修有很多,光是五、六品境界的年轻人,就不下双手之数,我要不肯精益求精,怕是无缘榜首之名。”李纯阳淡笑道。
“平平安安,不要发生意外就好。”
玉无瑕说完,李纯阳的眼里透出几分疑惑的神情,玉姐姐以前,可从未说过这种话语。
嗡!
此时,只闻一声轰鸣,楼阁里漫布青色光华,穿透窗扉,李纯阳和玉无瑕互望一眼,急忙闯回了屋子。
旺盛的炉火前,白袍老人缓缓起身,面露和蔼微笑,与他面对面坐在蒲团上的小姑娘,双眸微合,长发飘动,她周身环绕着翠青色真元,颇具生机。
望着不断涌现的真元,李纯阳和玉无瑕亦是感到欣慰,这一幕,意味着苗稚衣已经开辟了体内丹田,脱胎换骨,成为了修士。
而在白狐老人的帮助下,苗稚衣迅速吸收着玲珑玉体藏蕴的大量精纯真气,半个时辰的功夫,她的修为直接涨到了三品!
最后一抹真气炼化完成后,小姑娘睁开了眼睛,初次感受到真元在体内流转,她不禁站起来活动手脚,眼中尽是欣喜之色。
“谢谢师父!”
苗稚衣高兴之余,还不忘回身朝着恩师行跪拜之礼,白狐老人亦是笑着将她搀扶起来,连连摇头。
“呵呵,是你天资聪颖,过阵子回了中原,为师再教你道门术法。”
“白狐前辈要回中原?”玉无瑕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些重要信息,不禁启唇发问。
“嗯。”
白狐老人点点首,言道:“前些日子来的那位故人,要老夫帮他做一些事情,我答应了,无瑕侄女,等你找到冰蟾蜍,恢复丹田根基之后,老夫就带着稚衣离开玉柱峰。”
说到这里,白狐老人的脸上,不再有往日那般淡淡的愁色,代替的是一抹温和。
或许,因为苗稚衣的到来,已经让这位孤独老人对过往旧事释怀了。
“纯阳哥哥、无瑕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湘月城!”
苗稚衣笑容满面地向双侠发出邀请,可李纯阳和玉无瑕都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们都有要事在身,一人要回长白山,一人要去仙阳城。
“你们不想去湘月城吗?那我带你们去锦官城见我的老师,让他把你们的经历写成诗词,一定让哥哥姐姐出名!”
“呵呵,锦官城,听说周郎的文渊阁就建在那里。”李纯阳不禁淡笑道。
“对,我老师就是周郎,本名周瑾瑜,你们认识他吗?”苗稚衣一脸喜色地问道。
闻言,李纯阳和玉无瑕均是面色微变,剑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苗稚衣,问道:“周瑾瑜,儒门武贤周雨谦之子,他是你的老师?”
“嗯,他和纯阳哥哥年龄差不多。”
“我···”
李纯阳不禁苦笑一声,欲言又止,早知稚衣和周瑾瑜有这层关系,他们当初救下她的时候,就该原路返回十里幽篁,将稚衣交给周郎照顾,至少在那里,比她待在玉柱峰要安全。
不过木已成舟,往事不可逆,苗稚衣拜在白狐老人门下,也算是老少之间的一段缘分。
白驹过隙,三日之后···
玉柱峰上,白狐老人使出腾云驾雾之术,载着李纯阳、玉无瑕、苗稚衣三人,飞往昆仑大会举行之地,八岐天岳!
高空上,李纯阳一行人迎着寒风飞行,俯瞰昆仑境内全貌,经过一处连绵不绝,壁立千仞的山峦时,只见有十数人御剑从山中凌空飞出,与李纯阳四人相隔不足五里。
“那些人也是剑修?”李纯阳瞧见那些人后,不禁发出疑问。
“藏剑宫。”
白狐老人声音平静地回应一句,旋而,他的目光穿过厚重云霭,落在那些剑修的身上时,眼里浮现出一抹异色。
“奇怪,这些藏剑宫弟子的衣饰,怎么有这种变化?更像是朝廷官兵,连那宫主席远山,都穿上了织金蟒袍。”白狐老人感到疑惑,淡言道。
“他腰上系着青花绶带,这是朝廷二品官员的象征。”玉无瑕启唇补充道。
此时,藏剑宫众修士里,为首之人席远山,也认出了白狐老人,他独自踏剑飞掠而来,与云雾并驾飞行。
“白狐老先生,好久不见啊。”席远山身着蟒袍,背负双手,意气风发地向白狐发出问候。
“呵,藏剑宫宫主,看你带了这么多弟子来参加比武,想来是对地榜首名,志在必得了。”白狐老人面色平静,淡笑道。
“不不不,不是榜首。”
席远山摆了摆手,伸出三根手指,满脸自信地说道:“我藏剑宫,要的是地榜前三甲!”
闻言,白狐老人不禁眉头微挑,满腹狐疑,整个昆仑人尽皆知,藏剑宫出了一位剑道天才,裴惊鸿,可除了此人,其余弟子资质平平,藏剑宫要得地榜前三甲,根本是不经之谈!
想到这里,白狐老人又瞥了一眼身后的白衣剑客,他虽然不懂剑法,但李纯阳在峰顶练剑这十余日的表现,常常让他感到惊叹,地榜三甲,合该有李纯阳一席。
“呵,席宫主这般自信,那老夫就祝你藏剑宫在昆仑扬名了,只是看你这身衣着,莫不是在朝廷做了官?”白狐老人淡笑着问道。
“然也!”
席远山脸上喜色更甚,回答道:“偌大的昆仑之境,江湖门派繁多,又无大型城郡,当今圣上为了维护此地治安,要建设一座山城,管理整个昆仑,于是,在下毛遂自荐,被圣上赐封昆仑城主一职,官位二品!”
“哦,那就恭贺席宫主新官上任,将来为昆仑造福了。”白狐老人笑言间,眼中却是划过一抹冷色。
“哈哈哈哈,久闻白狐老先生曾在道门任职天师,等建城之后,可否请先生来帮忙管理?你我当同受皇恩,为昆仑百姓谋福!”
席远山一番言语,字里行间都是在劝白狐老人做官,后者心知肚明,毫不犹豫地婉言谢拒:“老夫闲云野鹤,无心再涉世事,还请席宫主另寻良士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扰老先生了,昆仑大会过后,在下当择日登峰拜访,还请老先生不要拒我于门外。”
说罢,席远山眼中含有失望之色,轻踏飞剑,离开了李纯阳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