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十九年,腊月三十。
苍茫雪原,一片素白,商队西行三十余里后,穿过几座毗邻的村镇,斑驳土街上人影依稀,隐隐传来铁器敲打的清脆声,只有几家大户门前张灯结彩,本是逢年佳节,却没什么热闹氛围。
“总商大人,前边儿有一座城关,那可是楼兰的国境?”行出镇子后,张钺驾马来到马车窗帷前,好奇发问。
“非也,、那是姑墨国的护国城关,过了这儿,再走二十里才是楼兰地界。”关鸠坐在锦绣马车里,细细品茶,一脸适意地回答道。
“我在中原的时候,听那些官差们讲,西域外境,楼兰、姑墨都是国力强盛,平民安居乐业,但我看咱们一路经过的这些镇子上,百姓们过的不怎么样嘛,大过年的还敲敲打打,一点儿热闹气氛都没有。”张钺很是疑惑地道。
“外境十几个国家里面,只有楼兰国的百姓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要知道,楼兰每年向秦朝进贡的财礼,比其他国家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关鸠品了口茶,再道:“姑墨国新上任的国主,个性极端,他曾颁布过一些关于强征兵役的政策,而且,他不支持商业发展,迫使大量百姓入冶铁的行业,经常往边城运送兵甲器械,赠予那位镇西大都护,对外声称国力强盛,不过是假象罢了!”
“原来如此,可姑墨国的国主为何非要施行这种极端政策?百姓们的日子都过不好,积怨久了,怕不是会发生起义。”
“呵,关某一介商人,可猜不透一国之君的心思,秦国一统天下,那位秦王不也是派了几十万百姓劳役北上,修筑长城吗?”
关鸠一番话语,张钺听得也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对了,张总护,李少侠和燕少侠的情况如何了?”关鸠问道。
“燕少侠身体状况良好,李少侠脸色已经有了几分红润,估计今日就能醒过来。”
“好,那就好,等到了楼兰,他们就能高枕无忧,安心养伤了。”
说罢,关鸠合上双目,倚着软枕休息。
不久后,商队人马穿过雪野,抵达姑墨国的护国城关前,只见两扇大型铁门紧紧闭合,城墙上,百余甲士持枪按剑,严阵以待。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甲士喝问道。
“我们是万宝商会的人,从中原回归楼兰,还请军爷放行。”一名护卫骑马上前,回答道。
闻言,那名甲士转身进入城楼,少顷,便是有一名身着银色甲胄,双肩系挂蓝边白纹披风的将军走了出来,他立在城墙上,双手抱胸,冷冷地望着这一队人马,道:“从昨日起,姑墨国全国戒严,凡是携带兵器的人,一律不准进出城关!”
听到这一席话,华贵马车上的富商,猛然睁开双眼,神情凝重,自打经商起,这条官道他走了无数遍,还从未遭到过阻拦,今日,怎么就戒严了?
踏!
在马夫的搀扶下,关鸠一身锦帽貂裘,缓缓走下马车,朝着城墙上将军抱拳行礼。
“柏寒大将军,别来无恙啊!”关鸠笑着寒暄道。
“呵呵,正值年节,关总商带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哪儿啊?”柏寒将军平静地问道。
“当然是回楼兰,明知故问!”
关鸠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但还是一副笑容相对,道:“关某是从中原经商回归楼兰,紧赶路途,才在今日来到城关。”
“经商而回,何故带这么多的护卫?我观他们衣着,也不像是西域人。”柏寒将军说道。
“不瞒将军,关某在凉州一带遭遇匪患,折了不少人马,所以就谨慎一些,在中原招了百名护卫,以求归途安全。”
说完后,关鸠又唤来几名伙夫,从马车上卸下一大箱雪花银,放在地上。
“大年三十,柏寒将军亲身率将士们镇守边境,实在是辛苦,这点儿银子是关某一番心意,还请将军收下。”
“哈哈哈哈,既然管总商诚心赠予新年贺礼,那本将军就却之不恭了,只是···我这些兄弟们,饱经风霜之苦,也想着好好吃顿年夜饭呐。”
言罢,柏寒眯着眼睛,淡淡一笑,有意无意地伸了伸手掌。
“来人,再来五箱雪花银,好好犒劳犒劳这些姑墨国的守疆战士们!”
关鸠一声令下,伙夫们齐齐动手,又从马车上搬来五箱银子,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
“哈哈哈,关总商真是豪气,令我钦佩,那在下就好言告知一声,入楼兰王城之前,最好让他们把兵器都收起来。”
“这是为何?”关鸠满脸疑惑地问道。
“进了楼兰国土,你就知道了,开城门!”
柏寒将军没有多言,只是下令开城门,让万宝商会的商队出了关。
于是,关鸠心中揣着诸多疑问,让张钺的人都收了兵器,藏进马车里,督促队伍加快行进速度。
二十余里过后,终是抵至王城之下,只见巍峨壮观的古城,无一支旌旗飘动,守关的楼兰兵士们,几乎人人披着一件粗麻白衣,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
见此情景,关鸠赶忙下了马车,正赶上城门敞开,透过城门望去,只见城中大道上,立着一支支挂着白布的杆子,无数纸钱飞洒,哪里还有半点儿过年的氛围!
于此时,一架华贵马车里,白衣剑客忽而轻轻咳嗽起来,意识模糊地睁开了双眼。
“纯阳,你醒啦!”
燕小七看到好友醒来,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小七···”李纯阳想要动动身体,却是感到头脑昏沉,浑身疼痛,只得咬了咬牙,静躺在软榻上。
“我···我们不是掉下山崖了吗?这是在哪里?”李纯阳不禁问道。
“嘿嘿,你我都大难不死,咱们现在到了楼兰国了,是万宝商会的人救了咱们,总商叫关鸠,他说你以前在凉州救过他的命。”燕小七喜开笑颜地说道。
闻言,李纯阳这才安心了些,他回忆着坠崖前发生的一切,可诸多事情交织在一起,令他头痛欲裂,只好又合上了眼睛。
“真奇怪,不是到王城了吗?怎么连个爆竹声都听不见?”
燕小七伸手撩开窗帷,外面的一幕,令他无比震惊,只见一列列披着麻衣的兵士从城内走出,为万宝商会的人送来麻衣,总商关鸠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当即倒退几步,大哭起来!
踏!
这时,张钺带着中原来的护卫们,来到商队后面,燕小七急忙叫住了他。
“张总护,张总护,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钺骑马凑到窗边儿,低声道:“楼兰的国师去世了,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天下法修第一人,隋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