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姨娘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立刻扭头与花云娘对视了一眼。花云娘愣了一下,忙慌道:“为什么算了?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姐你放心,明儿我再去,实在不行我去请里正大爷,总要叫他们把该他们买的东西拿出来……”
花玉朗也赶紧凑上来,拍着胸脯道:“让我去吧姐,大伯他们不是欺负二姐是女孩子么?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去说。”
“朗哥儿真乖,”花蕊娘微微一笑,顺势捏了捏花玉朗胖乎乎的脸颊,才挥着手大大咧咧的说道:“还是算了,懒得跟他们磨蹭,咱们的精力可宝贵得很,与其浪费那点心思,还不如琢磨琢磨有用的东西。”
商姨娘轻轻松了一口气,面带惭色的说道:“都怪我没用,蕊娘你忙成这样,我连这丁点子小事都办不好……”
“不说这个了姨娘,我说了多少次?咱们一家人各有使力的地方,别再说这样的话。”花蕊娘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宽慰了一句。
商姨娘自觉没有办好花蕊娘交代的事情,只顾着愧疚,一时忘了过问她这一趟往半月居去结果如何。花云娘转悠着眼珠子,突然欣喜的凑到花蕊娘面前:“姐,琢磨什么有用的东西?是不是贺掌柜答应咱们啦?”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鬼精灵,”花蕊娘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连忙从怀里将叠好的那方字据取出来。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花蕊娘早就迫不及待想和家人分享,哪里还顾得上卖关子,将字据放在灯下展开,又招手向着花玉朗道:“朗哥儿,过来看。”
花云娘和花玉朗连忙一人捧着宣纸的一角,凑在灯下细细看了起来。商姨娘虽然识字不多,却认得字据右下方的印鉴落款和花蕊娘的名字,当即瞪大了双眼,惊声道:“这……半月居真答应和咱们做生意了?”
“当然是真的,”花蕊娘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冲着字据努了努嘴:“白纸黑字都写着呐。”
“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贺掌柜就这么答应了?”花云娘喜难自禁,激动之下不小心弄皱了字据一角,花玉朗立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伸手仔细的将字据抻平整。
商姨娘虽然不懂生意之道,却也知道能与半月居这样的大酒楼合作,必定是有着极大的利益。她激动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左右踏了两步复又坐下去,口中喃喃自语的念着:“这可真是太好了,真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花云娘和花玉朗对于其中的意义也是一知半解,只知花蕊娘对此事很是看重,且自家将来有可能挣很多很多的银子。对于曾经吃过苦头的孩子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好事,他俩一副欢欣鼓舞的摸样,若不是怕扰了四邻,只怕当时就要手舞足蹈、高声欢呼起来。
花蕊娘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再没有什么比得上付出努力之后,能够看到家人欢喜的容颜。只是,现在还没有到真正高兴的时候,虽说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重要。
花云娘从花玉朗手里将字据扯出来,放在桌上仔仔细细的叠好,又从柜子里寻摸出一个干净的木匣子,整整齐齐的放进去。她扣好匣子,转身呈送到花蕊娘面前,夸张的做出一副谄媚的姿态:“请花掌柜收好。”
“贫嘴,”花蕊娘乐呵呵的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接过匣子随手放在桌上。花玉朗咧开嘴嘿嘿一笑,又冲着花云娘扮了一个鬼脸。
花云娘不以为意,顺势坐到桌旁,伸手抚着那在她看来珍贵无比的匣子:“姐,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花蕊娘怔了怔,便也跟着坐下,慢慢理着思路道:“头一批样品已经做出来了,我和贺掌柜还有几名管事互相参考过意见,想要重新做一下定位,材质上头还需要再讨论,定下来之后才进行大批生产。”
花玉朗和商姨娘赶紧过来围着桌子坐下,花云娘单手托腮,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的盯着花蕊娘。
“我负责产品的开发与成品的检验,贺掌柜则负责疏通人脉,寻工匠办作坊,洽谈材料供应商,还有考察咱们的头一个铺子应该开在什么地方。”
花蕊娘顿了一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咕嘟喝了一口,才发现她们三个大眼瞪着小眼,俱是一脸不解的望向自己。才恍然醒悟自家用了许多后世的术语,可不是叫她们听得云里雾里?
“简单点来说,”花蕊娘放下茶杯,摊开双手道:“我就负责好好琢磨咱们这游戏,争取弄出更多的新东西,丰富咱们货品的内容,准备将来铺子开张之后好随时推陈出新。其他筹备的事儿都是贺掌柜去办,现在我还能清闲一段时间,等他把前期的准备都做好,铺子开张以后才有得忙呢。”
花玉朗使劲点了点头,结合花蕊娘前后的话语,他便兴奋道:“头一个铺子开张?姐,咱们这游戏铺子是不是要开很多分号?那到时候,到时候咱们不就成大商贾了?”
“是啊是啊,”花云娘忙不迭的附和,一双眼珠子亮晶晶的:“是不是不光镇上?咱们这铺子是不是还能开到县城、府城、京城去?天啦,要是真能在京城开分号,咱们是不是都能去京城了?听说景安城可好看了,比府城还热闹……”
听到弟弟妹妹的话语,花蕊娘禁不住有了几分飘飘然。是啊,经商一道,一是资本,二是与资本比肩的商机。如今两样在手,她是不是真能把这游戏产业逐步推进,直到发展得天下皆知?
不过花蕊娘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如今这个时代,推广的法子少得可怜,要想使人们接受一样新奇事物,原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再说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也不过是想让一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舒适日子。虽说现在她心里面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期盼,希望通过做生意积累资本改变花家二房的社会地位,可是她们一家人丁单薄,若是发展势头太猛招人觊觎,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凡事有得有失,心太大的人,总是容易感到失落和挫败。若只是一味的追求而忘了最开始的初衷,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夜深了,小小的村庄渐渐安静了下来,家家户户都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田野里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伴随着劳作了一天的庄稼人沉沉入睡。
睡在床里边的花云娘似乎被棉被堵到口鼻,竟然突兀的打起了鼻鼾。花蕊娘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间被她惊到,便好笑的转过身来,小心的将她的身子扳正,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此时快到二月中旬,今夜的月光格外的明亮,花蕊娘替花云娘理好被子转过身来,竟觉得睡意有些跑了。便将手枕在脑袋下面,朝窗户的方向侧了侧身,静静的想起了心事。
宗少城应该早回到宗家大宅了吧?他今天才从府城回来,连家门都没有进就去了半月居。平日里听他说话,总感觉他对那一方宅院里的人毫无感情……怎么会呢,那毕竟是他的家,只是因为前事太过伤心,所以只好冷漠以待吧?
加上正月里又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些流言蜚语哪有那么容易散去。他此番回来,只怕又要经受不少的压力与斥责,虽说他可以和诸葛遥避到隐峰寺去,可他总有要回宗家的时候,他祖母还在哪里,唉,但愿多嘴多舌的人不要有,让这件事情快快过去才好。
花蕊娘却不知道,她这真是白替古人担忧。此时此刻,宗家大宅内院的一处屋顶上,两个少年郎正翘着腿,一人拿着一只酒壶,对着皎洁的月光大发感叹。
“你小子,上次那事儿怎么样了?柯家那母老虎有没有来寻你祖母的晦气?”诸葛遥朝着宗少城努了努嘴,他过年的时候跟着家人回了老家祭祖,因此对当时的情形并不是十分清楚。
宗少城愣了一下,立即懒洋洋的笑道:“就连你都知道了,说明我这法子影响还真不小,好极,好极,哈哈……”
“少装模作样,”诸葛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道:“亏你想得出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爹那古板脾气,若不是本公子替你说项,我爹都差点下令禁止你我往来,真是。”诸葛遥仰脖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的接着道:“交友不淑、交友不淑,你自家不要脸也就罢了,可险些带累了本公子的名声,哼。”
宗少城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光芒,微微勾起唇角笑道:“好得很,好得很,你这样子,刚好替本少爷遮掩。”
“什么?”诸葛遥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道宗少城所指为何。
“好加深本少爷喜爱男风的事实呀,”宗少城一翻身坐起来,看着他促狭的笑道:“现在到处都在传,本少爷与诸葛二公子形影不离,实则是断袖之交,你看你这副哼哼唧唧的摸样,可不正像个娇滴滴的小媳妇……”
“好你个小子,”诸葛遥面皮顿时涨成了紫红色,一摔酒壶站起身来,握拳拉开阵势道:“且看本公子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