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娘,你可是生我气了?”宗少城心疼万分地看向花蕊娘,满脸愧疚自责的说道:“我错在莽撞,可我实在是等不了了,我真怕有个什么万一,哪怕是万分之一都不行……”
“我怎么舍得恼你,”花蕊娘收起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拉着他走过去坐到椅子上,又从袖子里面摸出一方手帕,温柔地替他揩拭着脸上的血痕和泥土。
宗少城眼神深深的瞧着她,忽然捉起她的手腕,激动莫名的说道:“蕊娘,咱们走吧,离开这里,远远的走到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去,就再也不用……”
“傻瓜,走能解决什么问题?”知道了宗少城那一通近乎于胡闹的举动,花蕊娘只觉一股勇气油然而生,心下竟然安稳了许多。见宗少城眼里带着一丝失望和迷茫,她放下帕子,轻声叹了口气:“我有云娘、朗哥儿、还有姨娘,全家人都指望着我一个,我怎么能够丢下他们一走了之?再说,逃避又岂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宗少城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一丝痛意从脸上划过,垂下眼皮语气沉沉的说道:“是我太冲动了,蕊娘,你不会怪我吧?”
说罢他又抬起头,又是期盼又是痛楚的望向花蕊娘,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花蕊娘抬手覆上他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温声道:“你肯如此待我,不惜为了我违抗门庭,试问天下男儿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我实在是已经满足了。”
“不,我要的是和你在一起。”宗少城连忙握紧她的双手,一向坚毅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雾蒙蒙。
“你别怕,我也不怕,我们一起来想法子,上天不会辜负有心人,总会有办法的。”花蕊娘心头一酸,连忙压住涌上来的泪意,强打着笑容道:“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更不能慌,静下心来想一想,一定会想出主意来。”
说实话,花蕊娘心里面也是全无主张,宗老夫人已经知道上一次与柯家的亲事是宗少城故意破坏,不用想也晓得她会如何震怒。如今宗少城又得罪了黄老夫人,这种情况下,再想要宗老夫人接受自己,那是何其困难,只怕从前她与宗少城打算的种种,都要化为泡影。
而且在如今的风气礼教之下,家长的威风不亚于一座小山,有时候当真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宗少城用这般极端的法子阻止宗老夫人和黄家议亲,就算目的达到,也已经公然挑衅了宗老夫人的家长之威,往后的结果,简直令人不堪设想……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责备宗少城?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花蕊娘就知道,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心里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不管不顾,目的,不过仅仅是为了要和自己在一起。
被人这样喜欢着、爱着,还不能够叫她打起精神来,勇敢无畏的面对一切吗?
先前的种种恐慌、害怕、失落统统远去,花蕊娘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她紧紧握住宗少城的手,向他投去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宗少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沉默不语的想了半晌,便苦笑着道:“枉我自以为能够应对一切,结果却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说这些做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想的,就是接下来怎么办。”花蕊娘捏了捏他的手,忽然撅了嘴巴道:“你祖母也是人,又不是吃人的恶魔,你连拼了宗大少爷不做都可以,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想要叫我跟你分开那是绝对不行,任谁来都不行。”
宗少城的眼神渐渐清亮了起来,忽然情不自禁的把她搂进怀里,弯着嘴角道:“对,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不要这个姓,靠着自己我也能挣个将军夫人给你做,管他是谁都不能叫我们分开。”
花蕊娘忍不住红了双眼,哽咽着点头道:“嗯,反正我跟你说,宗少城,就算是你都不行,我已经认定你了……”
宗少城连忙将她拉起来,伸手怜爱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定了定神便道:“你听我说,我已经给诸葛遥去了信,请求他母亲收你做干女儿。”
“收我做干女儿?为什么?”花蕊娘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眼珠子转了转,便皱眉道:“若是先前,总兵大人的义女,这身份是能让你祖母高看一眼,可是现在你祖母已经知晓了那些始末,只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也知道派不上什么用场。”宗少城轻轻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从前我祖父身边有七八房姨太太,却只有我祖母一人生下了我爹和三位叔伯。我祖父过世之后,那些姨太太就全部被我祖母以养老的借口打发了出去。其中有一个姓莫的,有一年春天有了身孕,后来却被人撞破她与下人通奸,抓起来灌了落胎的药汤,当天就被送去庄子上,还在半路上就断了气。”
见花蕊娘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宗少城摇了摇头,轻声道:“宗家枝叶繁多,我祖母掌家这些年来,也有不少窥视觊觎的人,结果大房这一支还不是被她稳稳攥在手里。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祖母心思狠厉,手段毒辣,绝非善于之人。当年我母亲……母亲性子温和,但要不是那老毒妇几番逼迫,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落了病根……”
宗少城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花蕊娘连忙捉住他的手,恍然道:“你是怕你祖母对我有所不利?”
“这正是我担心的,”宗少城极其沉重地点了个头,咬牙切齿道:“不过是万全之策,但我绝对不会让她伤你分毫,她若敢,我发誓定要叫她此生不得安稳。”
花蕊娘顿觉一阵惴惴不安,宗少城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也足可见宗老夫人的手段。更何况在宗老夫人面前,自家不就犹如一只小小的蝼蚁?任由人捏扁搓圆,若她真有心要对自己不利,恐怕自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别的她倒不怕,可若是因此而牵累了家人……一想到花玉朗和花云娘,花蕊娘顿觉心头乱极了。
虽是如此,花蕊娘还是强打了神色,故作轻松的笑道:“你祖母再有能耐,难道还能罔顾王法不成?别担心得太过,反倒束手束脚吓了自己。”
宗少城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伸手抚着她的发丝,颤抖着道:“上一次你出事……我真的吓坏了,蕊娘,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行。”
花蕊娘情不自禁的往他怀里贴紧了一些,轻轻点头道:“好,我听你的,求诸葛大哥的母亲收我做义女,然后呢?”
“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受委屈,”宗少城低下头去看着她,歉疚的说道:“你不喜欢依仗任何人,若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蕊娘,你要是不高兴,就尽管往我发气好不好?”
“哪里委屈了?我不觉得委屈。”花蕊娘坐直了身子,盯着他的眼睛道:“能得你这样真心的敬重爱护,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接下来呢?如此一来也只能够保我平安,万一要是诸葛大哥的母亲不答应,又该如何是好?”
“马夫人若不答应……”宗少城蹙紧了眉头,好半天才深深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现在也没什么主意,对不起,蕊娘,我到底还是叫你受苦了……”
“怎么又说这样的话,”花蕊娘捉起他的手贴向自己的面颊,正色道:“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自问也没有任何出色之处。我只要你看着我,认认真真的问一下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了此生只想与她在一起?”
宗少城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花蕊娘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也是这样问自己的,既然我已经给出了答案,你也已经给出了答案,那还有什么能够难得倒我们?”
“你说得对,”宗少城忽然凑上去在她额头上响亮的亲了一下,精神奕奕地说道:“我太慌了,得好好冷静冷静,仔细想一想,别怕,一切有我。”
“嗯,”花蕊娘放下他的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旋过身来,蹙眉道:“你就这么跑出来,你祖母为了安慰黄老夫人,必然会有所表示。只怕这会儿已经派了许多人出去寻你,你既然说你祖母已经将我家的底细探了个清楚,那么她找到奇巧坊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宗少城却摇了摇头:“不会,在我祖母心里宗家的脸面比甚么都重要,这般招人口舌的事情,她定然不会做……”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花蕊娘暗道了一声不好,只当是看押钟管事的人出了岔子。她刚走过去打开门准备唤人过来询问,就看见李远才一脸急色的向这边跑过来,同时口中大喊道:“不好了掌柜的,外面来了好多衙差,把咱们门口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