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传花般,象牙印玺在每个人手上传阅着,狄琳预计着“提出错误猜想——否定错误猜想”的螺旋前进式推理即将开始,便百无聊赖地趴在了桌上假寐。
“会不会是公孙大师在象牙印章被盗之后,自己又雕了一块,还故意缺了个角,搞个防伪标记?只是没想到张酒鬼心细如丝,往象牙印章上也镂了个一模一样的缺口?”
感受着手中象牙的滑腻和柔润感,夏奇文红光满面,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亢奋之中,也积极地参与案子的讨论。
宋荀小心翼翼地绕过狄琳,接过印章,翻转至底部,在日光下左右倾斜了几个角度:“光看这个象牙印玺的缺口,并无人工开凿、打磨的痕迹,应该就是跌落所致。靠摔摔出一模一样的缺口,万中也难求其一。概公孙前后所用,只这一块象牙印玺。”
“公孙睿直到过世的那年,仍翰墨不停,作了多幅传世之画,每幅画都印了此章,张酒鬼又如何在公孙睿作画期间盗得印玺?总不能是不断地偷了印章又还回去地循环往复吧?”方瑶镜也提出了疑问。
大致了解了案情的小王爷,实在懒得思考这些弯弯绕绕,取了双筷子,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我看呐,就是张酒鬼是在公孙睿过世后才偷走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张如画也不是什么好鸟,故意说谎,害得你们被她牵着鼻子走!”
夏林蝉则不以为然:“如果真是张如画说谎的话,那她演技未免也太逼真了吧……而且但凡她知道这是个真宝贝,拿黑市上当了便是,也不至于落得揭不开锅看不起病的地步吧?”
众人陷入了沉默,似乎哪儿哪儿都充满了悖论,叫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觉得大伙儿差不多都把错误答案都排除了一遍,自案情讨论始就一语不发的狄琳,这才缓缓把头从手臂里抬起来,根据就近原则,脑袋一歪又栽进了宋荀的肩窝里,清除了男女主的光环压制,让宋荀顿悟般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公孙睿的印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缺口的?”
夏林蝉等人,甚至宋荀自己都早已对狄琳的过分狎昵的举动见怪不怪,小王爷压根没把狄琳当女子看待,因此也并无觉有何不妥。只有方瑶镜饶有兴味,瞧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仍能无比随意地倒在他人肩头打着呵欠的狄琳。似乎从相识起,狄琳的一举一动皆超出了她对女子原有的认知。
“就从这幅开始!”小王爷指了指桌上的老妪浣衣顽童戏水图。
“小王爷没记错吗?”
“错不了!我爹特地对我说过,打这幅开始,公孙睿画上的印章都缺了一口子,让我帮他收画的时候注意着点,我可是靠这个筛掉了不少赝品呢!”
不疑有他,众人凑前一看画上落款:兴安三十三年。
“兴安三十三年……”夏林蝉杏眼轱辘一转,脑中算盘啪嗒作响,忽而差点从条凳上蹦起来,“张如画今年三十岁,兴安三十三年那不刚好就是张如画六岁的时候嘛!她没说谎!”
夏奇文闪烁着肿泡小眼,不确定地问:“会不会……这幅也是赝品?”
“不可能!这可是公孙睿亲自送给我爹的!”
“印玺是真,画是真,打破印玺的时间也是真……”被宋荀点醒,沈晏清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依旧一副在真相大白前非得卖关子的做派,“看来张酒鬼和公孙睿之间,有不为外人道的关系,恐怕只有找到张酒鬼亲自问了才能明了。”
想到那个老鸨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夏林蝉憋着小嘴,有些不快:“哎,上回还以为张酒鬼他们会藏在相思苑柴房后面呢,屋里也分明还留了颜料,临了却变成了几个女子……也不知道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人转移到哪儿去了!”
“说到这个,我想问王爷,平日里相思苑的画舫是否住人?”沈晏清话锋一转,望向小王爷。
纵横欢场的小王爷,虽不常去相思苑,但他对花街的大小事皆了如指掌:“为抬花魁的身价,相思苑的画舫十天半个月才开一回,连船夫都是现雇的,里面哪里会让住什么人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晏清眼神中充满了笃定:“据我眼线消息,今早有人悄悄给相思苑的画舫送饭,且是一大桶的饭菜。如此,我便有理由怀疑,张酒鬼和丹青斋的人就在相思苑的画舫里面。”
此言一出,半晌都没理出个头绪来的大伙儿,瞬间精神抖擞。
“那还等什么呀,赶紧拿人去啊!”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昨日在台上丢脸之仇,夏林蝉一副要抄家伙冲锋陷阵的势头。
把她按回凳子上,沈晏清眼神示意夏林蝉稍安勿躁:“上回我们已打草惊蛇,这回一旦硬闯,又不知他们会将人再转移到何处。为今之计,只有让小王爷赢下今晚的诗会。明晚烟花大会我们再扮成小王爷的手下混上画舫,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听要赢下诗会,胸无点墨的小王爷打起了退堂鼓:“不是,平时我爹让我写几个字都头疼,让我赢诗会,那不开玩笑吗?”
“小王爷尽管放心,我已备好信鸽。届时我们会替您作答。”
“啊?场外替考飞鸽传书啊?”小王爷咂摸出考场舞弊的味儿来,总觉得哪儿不妥当,但在众人期许的灼灼目光下,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行,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
“赢了诗会后,不是能和花魁睡觉嘛!我对花魁那种没啥兴趣,机会难得,你们谁也想来替一下吗?”
说罢,小王爷的一双桃花眼便带着暧昧地扫向在座的所有男子。
“……”
“为了大局,您再辛苦一晚!”
“多谢小王爷美意,在下敬谢不敏。”
没料到还有这种奇怪的要求,仨男人窘迫地或摇头或摆手,唯有狄琳跃跃欲试地举起了胳膊,遭到了众人的一致无视后,被宋荀暗戳戳地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