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用过饭的食客们纷纷打道回府,泰平客栈清闲了下来。
“诶,吃着呢?今儿这么丰盛呐!”
小王爷风尘仆仆地进了客栈,见到夏奇文、沈晏清、狄琳、方瑶镜几人正围坐成一桌吃着饭,毫不客气地在狄琳和方瑶镜之间硬挤了个位置出来。
“这不是我侄女儿和宋掌柜今天都醒了吗,我一时高兴,就多做了两道菜。小王爷若是不嫌弃,也一道尝尝?”
知道小王爷是个好吃的,夏奇文立即给小王爷桌上添了新的碗筷。
“小王爷打哪儿来啊?”
方瑶镜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没了夏林蝉的监督,茶汤的颜色难得变得浓重了起来。
“衙门!”尝了口凉拌木耳,小王爷微微点了点头,“相思苑前两天不是被查封了吗?昨晚县太爷刚想提审老鸨呢,结果发现她在狱中上吊自杀了。”
“什么都没说就死了?那相思苑其他知情人呢?”
沈晏清眉心一皱,他这两日光顾着照顾夏林蝉,对相思苑的事一时疏忽,没想到就出了岔子。
“哎,别提了,县太爷把那些窑姐守卫都严刑拷问了一圈,愣是没一个人知道相思苑里藏着丹青十杰,更别提更深的内情了。”
小王爷夹了块糖醋里脊,桃花眼里绽出惊喜之色,又把筷子伸向了旁边的海蛎煎蛋。八壹中文網
“依我看啊,这失踪的人也找回来了,罪魁祸首也自杀了,相思苑也查封了,这案子王县令估计也不会再追查了……”
“这不成,那我侄女岂不是白受伤了?”
给小王爷盛了碗酸汤鱼,夏奇文暗中瞪了沈晏清一眼,天知道那天沈晏清抱着昏迷的夏林蝉回来的时候,他有多想把沈晏清剁成肉酱。
沈晏清目光一暗,口中的卤牛肉顿时味如嚼蜡。不仅是因为相思苑那方断了线索,也是因为画舫一事,害得大家陷入危情,对此他始终心存愧意。
“那倒没有,掌柜的这一遭好歹收获了个夫婿呢!”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突然出声的狄琳,引来了全桌人的惊异目光。
“夫婿?谁?!”
虽是问句,夏奇文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瞥向了沈晏清,心中已经开始磨刀霍霍。
“你偷听我们说话?”
仿佛早恋被突然捅到了家长面前,沈晏清耳根微红,一时之间除了问责爆料人,也无法直接作出正面回应。
“猜都猜到了!”狄琳碰了碰方瑶镜的肩膀,“还记得我们的赌吗?”
在这个关口提起赌约,方瑶镜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慌不忙地放下了筷子,整暇以待:“狄大仙可是要我解除与沈家的婚约?如果是这个,大仙不妨换一个要求。”
桌上的气氛忽然剑拔弩张起来,揪紧了在座人的心,纷纷紧张兮兮地望着方瑶镜,不敢出声。
狄琳不明白方瑶镜对才认识两天的沈晏清哪来的执念,非要嫁给他:“沈晏清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诶诶,吃饭呢!”
扫了眼沉了脸色的沈晏清,夏奇文觉得狄琳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大仙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方才我已经和沈公子提了退婚事宜了,所以,这不算在你赌约之内,可以再换一个要求。”
微微一笑,方瑶镜不急不缓地做出了解释,化解了桌上凝滞的氛围。
“为什么退婚啊?”
对几人关系不甚了解的小王爷,满眼疑惑。
“自我失踪后,沈方两家便天南地北再无联络,这桩婚事早该不作数的。再说,沈公子早已心有所属,此次巧遇重逢,沈公子想必也很困扰,又因不想损了方家颜面,故迟迟未曾开口。既然如此,便由我主动做个了断,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今日大家也算做个见证。”
说罢,方瑶镜摘下了手腕上的镯子,双手捧着交还给了沈晏清。
“方小姐之胆魄,令身为男子的我自愧不如。待此案终了,我必亲自登门与方家赔罪。”
二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平添了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情。
手环震了震,狄琳却懒得看一眼,夹了根青菜干嚼着,却心满意足地如品山珍。小王爷也不知在窃喜着什么,忽然殷勤地给方瑶镜夹起了菜。
只有夏奇文在这其乐融融的祥和中泛起愁来,他可半点不想夏林蝉跟了沈晏清这种人。
“小王爷你袖子里装了什么暗器啊,打到我了。”
不断夹菜的小王爷,袖子总是扫在狄琳的脸上,里面有什么硬东西砸得狄琳脸上生疼。
扯了扯小王爷的袖子,似乎摸到了一根长条的东西。
“害,瞧我这记性,有了吃的就忘了这茬了!”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用丝缎包裹着的卷轴,小王爷把它递给了沈晏清,“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什么图的真迹!在老鸨房间搜到的。”
“《阳帝大宴群臣图》?!”
夏奇文的小眼欻欻迸出金光,把他的宝贝知了甩在脑后,眼馋地望着沈晏清手里的传世名作。
掂量着手中颇有分量的画轴,沈晏清将它捧到了另一张空桌上,把画卷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展开,群臣华堂夜宴连清晓,醉里笙歌云窈袅之态,也从纸上跃然而出。
“淡墨皴染,浓墨醒破,不愧是公孙大师啊!”
感动到口水眼泪相合流的夏奇文,接过方瑶镜递过来的帕子在脸上胡乱擦着。
小王爷也夸赞起来:“那是!公孙大师可是我爹奉为神祇的人物,画得当然是一等一的好!”
“啊是吗?我怎么觉得和张酒鬼仿得差不多啊……”
“你懂什么?!”
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的狄琳,却遭来小王爷和夏奇文异口同声的反驳。
卷轴行至末端,画面戛然而止,众人皆是一惊,望向小王爷。
“诶,那下半幅画我可没藏啊!把相思苑翻了个底朝天,就找到这半幅。”
沈晏清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市面上的假画仿的也只有这半幅,直觉告诉他,消失的下半幅画藏着什么秘密。
“丹青斋的人不是照真迹来仿画吗?他们可有见过下半张?”
“问了,他们说当时是按照张酒鬼的赝品临摹的,压根没见到真迹。”
“这么说,只有张酒鬼见过真迹……”
心下一沉,沈晏清想起张酒鬼自上岸后就因失血过多而人事不省,暂时也无法从他口中打探到什么。
“大仙!大仙!”
自门外跑进来个一瘸一拐的女子,一看便知是张酒鬼的女儿张如画。
因为走得急,张如画被门槛一绊,摔了进来。也不等站起来,便匆匆爬到狄琳的脚边,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大仙,求您救救我爹吧!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