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被他不加掩饰的眼神看得很不快活，真是糟心，她一点也不想遇上这个男的。
她随便点个头，转身就离开，连客气的笑容都不想给这个渣男，更别说开口回他的话了。
想当初在知青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恶心这男的，等他后面那一系列的操作，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渣男本男。
哪个女人喜欢上这个男的，都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林芷加快脚步，就像身后有什么脏东西在追她一样。
张家栋怔怔地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嘴角动动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人家已经走远了。
他竟然都已经记不起林芷爱慕他时的样子了。
要是——要是，当初在乡下他和她在一起了，那现在——
张家栋眼前浮现刚才的明艳，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她丈夫对她好吗？
看样子应该是好的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惆怅什么，明明当初是他看不上她的，明明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让他厌烦。
怎么现在看到她，竟有一瞬间的悔意。
这悔意，在接下来他刻意的打听和“偶遇”中，更加地深刻在他脑子里。
林芷连续两天带孩子还有向阳出去玩的时候，都在大院不远的地方遇上了张家栋。
每次一碰上，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让林芷起尽了鸡皮疙瘩，她都要怀疑这男的是不是故意等在那里膈应她？
惹不起躲得起，反正孩子们在外面也玩够了，大冬天的，不如在家里多陪陪林父。
孩子们要看电影、出去吃什么鸡腿，林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知道自己要是跟着去，孩子们肯定还要照顾他的意见，索性忍着想和孩子多待待的心，在家里看电视。
当然了，电视也看不好，毕竟他现在是副厂长，来家里拜年的人有点多，这也是林芷和孩子们要出去玩的一部分原因。
实在是不喜欢这样虚假的客套。
不过和遇到张家栋相比，林芷情愿在家里和这些陌生人客套几句。
“今天去哪玩啊？”见女儿洗漱好，林父笑着问道。
“不出去了，再过两天我和孩子就要回去了，这两天在家多陪陪你。”
这话林父听在耳朵里，比喝了蜜还要甜，笑得一脸的褶子。
偏偏口还不应心，“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不要你们陪，你带孩子多玩玩，孩子在家里待着闷。”
“不闷，孩子们也说要在家陪你，我带他们什么时候不能玩？天气冷，还是在家里舒服些。”
“这倒是，我看今天要下雨，不出去也好。”林父喝了一口茶，心里暖呼呼的。
“嗯，今天周姨也别忙活了，我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周母慈爱地笑着，“那感情好，我给你打下手。”
她看着林芷，心里感慨无数，一个人有一个活法，她自己生的女儿最终还是像了死鬼家的人。
她失望，但心有挂念。
这辈子她什么都不奢望了，只盼着女儿不要再走错路，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大概知道女儿当初对林芷做的那些事，她面对林芷多了一丝愧疚。
加上林芷对向阳是真的好，每次林芷和孩子回来，她都是忙前忙后的，脸上不会有一点不好的表情，当然了，心也是真的。
这辈子，周母来到林家这些年，心路历程是曲线变化的。
一开始是因为林芷亲妈对她的好，她想着自己成为林芷的后妈后，一定把林芷当亲生女儿看待。
最初，她做到了。
但随着林芷性格的变化，和她的各种不对付，各种的唱反调，相反自己女儿总是“委曲求全”。
所以，她最开始的决心在慢慢瓦解，面对林芷的时候，由喜爱慢慢变成厌烦。
尤其是生了自己和林父的儿子之后，这种从不说出口的厌烦，逐渐显现在脸上。
再加上女儿和她说，好几次看到林芷掐儿子，她就开始在暗中防备着，不让林芷接近几个月大的儿子。
小林芷本来就敏感，不可能不知道后妈在防备自己，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林芷就再也没有对向阳笑过。
即使向阳会说话了，找她玩、朝她笑，她也都是一副不耐烦加厌烦的样子。
后来林芷长大，做了不知道多少让人头疼的事，周母除了厌烦，也有着深深的无力。
她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很好了，虽然心里不喜欢，但从来没有给她很重的脸色，重话也没有过，为什么这个孩子就是不接受她？
等下乡的政策出来，她虽然不舍得亲生女儿，但还是开了口，为了就是不让人在背后说闲话。
好在女儿喜欢的张家栋也下乡，两个年轻人互相有些微妙的情愫，要是分到一块也有个照应，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哪知道，林芷听到她和女儿的话后，死活跳出来，说要下乡，尽管知道林芷是想缠着张家栋，她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一个男人和让女儿下乡受苦，在她心里根本不需要选择。
要是林芷真有本事，能让张家栋喜欢上她，那么就说明张家栋不是自己女儿的良配，女儿条件不差，不愁嫁不出去。
到时候就算林芷嫁给张家栋，她也会很祝福，毕竟张家栋这个孩子很不错，看着长大的。
她虽不喜欢林芷的性子，但从来没有生出要害林芷过得不好的心思。
林芷下乡之后，周母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改变。
没有人喜欢天天被继女找茬的生活。
虽然继女在乡下也不安分，但是不在跟前了不是，心里宽容了很多，时常不用林父主动说，就往乡下寄东西。
确保林芷能过得很好。
嫁给林父的这些年，她从没有在物质上苛刻过林芷，林芷享受的不说和自己女儿比，就是和儿子比，也从没差过。
这是林芷应得的，毕竟这个家是林父挣钱养的。
这条线，周母从来没有越过。
一切在她心里都是往好的发展，等知道林芷要和当地的一个当兵的结婚后，她还担心了一段时间，生怕这孩子又作妖，识人不清。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她不希望林芷迈错步，就和当初的她一样。
错误的婚姻何止是脱一层皮，她是在油锅里炸过的，才有了现在的生活。
那时候，林芷在她心里就是无理取闹的孩子，乡下人不会像她还有林父一样，能包容她的脾气。
你要是在婆家作妖，娘家又远，那是真的要吃死亏的。
她把自己的担忧和林父都说了，仔仔细细地说，揭开自己上一段婚姻里的痛楚说的。
林父都听了进去，自己的女儿，谁不希望她好？
再后来，她和林父看到了林芷寄回来的信和照片，在心里感叹，这孩子在乡下吃了苦，总算是长大了。
男孩子看上去很不错，照片上的两人特别般配，虽然没有见到真人，但眼神这东西，很能传递一个人的品性。
林芷嫁了。
过得很不错。
随军了。
生孩子了。
当初和她犟嘴、唱反调，浑身是刺的孩子如今也生了孩子，变得柔和了。
这一步步，周母都看在眼里，心里宽慰啊，她本就不是恶毒的人，嫁过来的初衷，也是希望这个孩子过得好。
继女过得好，她往后下去也有脸面对她亲妈了。林芷妈妈当初对她施的援手，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忘记。
在她心里，一个人要是忘记了苦难中别人给的恩情，枉为人。
她哪知道，继女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走，自己的女儿却因为感情的事，一步一步走向她不理解的道路。
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生的这个孩子一样。
所以说啊，这世上有什么是看不到头的——“人”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