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林芷是什么样的？
周茹雅看到了，那牙齿捂在围巾下面，像是要一个一个被嚼碎咽下去一样。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只要是一般大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氛围感，看到的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没看到的时候，你还能自欺欺人，说她过得不好，一定不会比上辈子还要好。
现在真的看到了，现实给你“啪啪”两个耳光，给你打醒。
你所意淫的一切，都是黑暗里见不得光的虚设，在正大光明下，别人一直在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林芷没有看到周茹雅，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过，这死冷的天，谁脑子有病，大早上赶到火车站，只为了看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对不起，还真有。
别人不认识，但周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生的女儿，你再包得严严实实，也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她没敢多看，生怕引起了林父他们的注意。
等送走了林芷娘仨和儿子，下午，周母趁着林父出去找人喝茶聊天的功夫，去了趟女儿家。
她想问问清楚，今天车站的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林芷啊，向阳啊，她不用操心，都在正轨上。
她现在就怕自己女儿再想不开作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乱搅和。
真是怕了，这辈子有这么个女儿。
周茹雅在车站看到林芷之后，恍惚了好久，在寒风中不知道吹了多久，才拖拉着脚步回家。
一路上，上辈子林芷和一双儿女的身影和刚刚看到的画面重合，甚至刚刚的画面更有冲击力。
女人穿着时尚，连两个孩子也和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上辈子，林芷是什么样的？
周茹雅躺在床上，没有脱去外衣，也没有盖上被子。
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想。
手狠狠攥着。
明明这辈子她是重生回来的，她才是那个逆天改命的人，怎么就是一直活不过林芷？
到底是为什么？
张豪在隔壁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听着他妈妈嘴里的谩骂。
尽管有些他听不懂的词汇，也知道不是好的。
他揉着咕咕叫的肚子，从抽屉里小心拿一块糕点充饥，不敢发出声音。
不想当出气筒，那就不要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就待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待着。
平时要是父母不在家，中午他可以自己烧饭吃，但今天上午他妈一回来，就阴沉着一张脸进了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爸去上班了。
张豪庆幸他爸今天开始上班，不然，又是一场漫无天日的争吵。
这个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只要其中一个人受了气，都会找对方的岔，而且大概率都会波及到他。
他其实早就不怕打、不怕骂了，但在面对他们的打骂时，还是会装出一副很害怕、畏畏缩缩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要是他在被打骂的时候，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受到的只会是更多的伤害。
张豪不知道“变态”这个词，不然他可以这样去描述了。
有些人在外面是孙子，但在家里是大爷，好像只有这样的转变，才能令他们心里保持平衡。
他手里的糕点，是昨天安安表姐特意从袋子里拿给他的，说这个味道的糕点最好吃了，让他尝尝。
是很好吃，也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外婆买过两次。
他挺羡慕安安表姐和乐乐表弟的，不是外在的穿着，而是他们眼里的无忧无虑。
唉，他只想快快长大，等到自己能挣钱了，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的父母或许是爱他的，但不深。
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他的，心疼他的，估计只有外婆了。
想到外婆，张豪笑了笑，大概是怕他学了父母的不好，从小到大，每次外婆来家里看他，或者带他出去散散步，都会和他说些做人的道理。
一次怕他记不住，就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作用。
张豪就是因为听多了道理，才暗自发誓，长大后绝对不能成为父母一样的人。
“咚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张豪一口吞下手里的糕点，出去开门。
“外婆！”
这声带有喜悦的腔调，还有亮晶晶的眼睛，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气。
周母看到外孙也很开心，过年一直忙到现在，也没能来看看这个孩子。
“哎，最近在家里还好吧？”
“嗯嗯，好。”
周母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往里走，“你妈在家吗？”
“在家，但——心情好像有点不好。”张豪怕妈妈和外婆吵架，担忧地看了眼外婆。
“呵呵，没事，外婆去看看，你没事去外面玩。”说着，周母把手上拎的东西放桌子上，“里面有糖果，你拿一些和外面的孩子一起吃。”
“好。”张豪知道外婆这是想支开自己，干脆地点头。
但是他没有走远，就在家门口外守着，怕她妈把外婆气到，到时候还能冲进去。
周母推开紧闭的房门，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睁眼的那么个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也不是睡觉，也不盖被子的。”
周茹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没有做声。
哼，对着不是亲生女儿的人，笑得一脸开心，怎么看到她就一副不知道是谁要死的一张脸。
周母紧锁眉头，这要不是自己亲生的，谁爱过来看人家脸色？
她也不想和女儿说一句，就要吵三四句，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忍着脾气，松了松脸上的表情，走上前把被子给她盖上，“别冻感冒了。”
“哼，感冒算什么，我死了，你不是更开心？”
“你是我生的，说着话不是在剜我的心吗？”
“别，这话我受不起，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周母要不是心脏好，身体好，也不能活到现在。
仔细想想，她这辈子受不完的气。
在娘家受娘家的气，嫁给周茹雅爸受婆家的气，还要受丈夫的毒打、辱骂。嫁进林家受林芷的气，好不容易林芷变好了，不给她气受了，她又要受自己女儿的气。
其实最让人难过的，是自己生的给你气受。
一点办法没有。
“你今天早上好像在火车站看到你了，是你吗？”
“是我啊，怎么了，就允许你们去，我不能去？”
周茹雅在她打开门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为这事来的。
在她面前，周茹雅早就不掩饰自己了。
早就让你不要管我，断绝母女关系，你放不下，非要管，哪就是你活该受着了。
有句话说得好——
儿女本是前世的债，无债不来。
这话完美贴合了周母和周茹雅这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