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绡留心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以证明?”
那一瞬间,她在鬼手苏三的脸上清晰的看到了浓重的杀意。
屋内霎时陷入了寂静,有灯花砰的一声爆开,将屋内的光线照的亮了几分。
好一会儿,方才听到她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我可以告诉你。”
当年,名满天下的鬼手苏三还是一个起死回生的大夫,可是一切都在救治了一个书生之后改变了。
苏三虽是一个侏儒,身形似稚童,可内心却是属于双十年华的少女的。在同那书生日久生情之后,更是冲破了世俗的阻碍,拜天地结成了夫妻。
然而,后来的事情却急转而下。
在拿到了苏三家传的医经密卷之后,书生便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不但将她打成重伤,更在之后,将她丧心病狂的扔下了悬崖!
兴许是她命大,那悬崖之下乃是一个水潭,是以并未摔死。为了捡回一命,她服用了大量的医毒虎狼之药。虽活了下来,原先的武功却是废了大半。
然而更让她惊惶的,却是她在诊脉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苏家自幼便葬送在了一把火下,活下来的唯有她一个,这些年的仁心到底没能让她放弃自己的孩子,选择了生下来。
“你知道鬼门关是什么样的么?”
说到这里,苏三停了下来,苦笑一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而后,她不待叶轻绡回答,只是苍凉的笑道:“拼死拼活生下的一双儿女算不得鬼门关,真正的噩梦却是,我那可怜的莹儿,因着我服用的毒药,变成了一个毒人身躯!”
所谓毒人,便是以剧毒喂养,蛇虫鼠蚁都近不得身,更何况寻常之人?所以自出生,便注定要孤独而死。
听得她的叙述,叶轻绡只觉得心中震动,怪不得江湖传言上的苏三,突然间便性情大变,且再不治病救人。
试想,空有一身本事,却救不得最亲近之人,这是何等的痛苦?
只是——
“这与萧承有何关系?”
闻言,苏三的眼中霎时冒出惊天恨意,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那派来夺取苏家医经的人是谁?就是萧承身边的幕僚——裘天阑!”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叶轻绡的脸色霎时变了变,她当然知道此人。此人智谋虽多,却是心性阴狠,所以叶轻绡一直不喜他,屡次劝告萧承,让他提防这人。可惜她看错了萧承,那个她以为是小白兔竟是一只吃人的狼,二人本为一丘之貉,真正提防和算计的从头到尾都是她叶轻绡!
甚至连她和叶家以及那些下属的下场,都是裘天阑出的主意!
而苏家的医经,她若是没有记错,六年前太皇太后重病,正是萧承呈上的医术,为太皇太后延续了一月有余的时光。
纵然那年冬天,太皇太后还是仙逝,却依旧让皇帝对萧承赞赏有加,甚至还格外提拔了瑾妃为皇贵妃!
一想到此,她便觉得恨意滔天。萧承的心机何等的深,竟然在那时候就已然有了自己的人脉!
苏三沉浸在巨大的恨意之中,是以没有看到叶轻绡脸上的表情,只是恨声道:“这些年我不止一次试图接近萧承和裘天阑,然而都以失败告终。我也曾想拼了一命来报这个仇,可是若我死了,我的莹儿栎儿怎么办!”
眼见得苏三悲声的话,叶轻绡方才回过神来,走到她的面前,递过一方帕子,轻声道:“我同意和你做交易,那么,你要我做什么?”
闻言,苏三突然便跪在了她的身边,咬牙道:“我为你肝脑涂地,祝你心愿达成。届时,只求你让我手刃裘天阑这个畜生!”
叶轻绡见她模样悲怆,不由得将她扶了起来,却是开口问道:“他可是你孩子的爹,你忍心么?”
听了这话,苏三霎时悲凉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仰头问道:“你该问,被打成重伤扔下悬崖侥幸存活的我,怀胎十月从鬼门关生下毒人孩儿的我,数九寒天为求一味药在少林寺雪峰上跪了三天三日的我,酷暑之日登五炎山斩赤焰蛇的我;你问问她们,可忍心么?”
若非裘天阑,何来今日的鬼手苏三!
“是我多心了。”
叶轻绡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眼眶发红,好一会儿才道:“除掉萧承需小心谨慎,非一日之功。不过,我可以帮你先手刃裘天阑。”
听得她前半句时,苏三有些急躁,可待得听到她后半句,顿时便怔住,好一会儿才道:“你有办法?”
叶轻绡勾起一抹冷然,道:“自然。”
萧承,你也该出些利息了。
腊月二十三这日,照着规矩是小年。才到了傍晚时分,空气里就已经飘满了硝烟的味道,王府上上下下更是张灯结彩,花灯一路从主院蜿蜒至后花园,挂满了整个回廊,一眼望去,倒是格外的令人赏心悦目。
因着快要过年,叶轻樱早就陪着裴氏一起整理账目,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倒是叶轻瑶格外清闲,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绣花作诗,不理会外间的喧嚣。
叶轻绡略在裴氏房内坐了一会儿,到底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母亲,二姐可是有心事,怎么最近连出来也不肯了?”
闻言,裴氏叹息道:“许是上次被吓到了,这些日子她看谁都怯怯的,罢了,索性家里的事情也忙得过来,便让她歇着吧。”
听了这话,叶轻绡才点头应了,刚想说话,便听到叶轻樱有些不满道:“二妹着实有些过了,都是自家姐妹,难不成谁还能害她么?自己找了不痛快,做这个样子,除了家人还有谁替她难受!”
见状,裴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妹妹心里也不好过。”说着,又叹道:“如今你们姐妹能好好的守在我身边,我就很知足了,至于瑶儿,等忙过了年,我慢慢再开导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