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竹欢呢?怎么不见她人呢?”
湛星澜掀开被子,双足落地,昙香见状立即给身后的青莲使了个眼色。
青莲是个机灵的,赶忙快走几步上前跪下给湛星澜穿好了鞋子。
昙香见湛星澜并未面露不悦,于是便略显轻蔑的说道:“王妃娘娘莫怪,今日王妃娘娘需到宫中向陛下与皇后殿下叩谢赐婚之恩。竹欢姑娘虽是王妃娘娘的陪嫁丫鬟,但到底不是宫中出来的丫头,万一毛手毛脚的在殿前失仪,只怕要拖累王妃娘娘。所以婢子便请竹欢姑娘回房里先歇着了,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大可差遣婢子去做。”
湛星澜深吸一口气,好大一个下马威。
“原来如此,不过本王妃还不尔等姓甚名谁。”
到底是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女,一听这话,她们立马跪下挨个自我介绍了起来。
一圈下来,湛星澜只记住了伶牙俐齿的昙香和给她穿鞋的青莲。
湛星澜抬起手轻抚额头,状作娇柔的说道:“你叫昙香是吧,瞧着你年纪比她们都大的样子,想来伺候人洗漱梳妆是最拿手的,那便由你来为本王妃净脸上妆,更衣绾发吧。”
果然年纪是女人最忌讳的东西。
昙香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但她还是恭敬的上前搀起了湛星澜。
“王妃娘娘所言甚是,那便由婢子伺候王妃娘娘。”
翎王府的物件果然精美奢华,擦脸巾用得是上等布帛,痰盂用得是彩釉陶瓷,就连梳篦都是象牙制成的。
昙香虽不比竹欢手巧,但绾出的发髻也十分漂亮,看着便仪态万千。
再在发髻上簪以配色清新典雅的珠翠步摇,湛星澜简直与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昙香真是一双巧手。”
昙香微微垂首,“王妃娘娘过奖了,翎王殿下下朝后会在立政殿前等候王妃娘娘,外面马车早已备好,婢子这就服侍王妃娘娘进宫面圣。”
“好。”
湛星澜抬起了手臂,昙香便双手托住。
翎王府的马车上还挂着红灯笼和喜字,在大街上走着,百姓们便忍不住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个小娘子忍不住感慨,“若我是翎王妃就好了,不光家财万贯,夫君也是那般浩气凛然。”
另一个小娘子嘲弄道:“你啊,做做白日梦也就罢了。人家翎王妃出落得倾国倾城,家世又是那般显赫,你哪一点比得过人家?”
“翎王妃再美,出身再好,也是嫁给了皇家。将来翎王殿下再纳两个侧妃,纳几个滕妾,说不得翎王妃便失宠了呢。”
“休得胡吣,倘若翎王妃听见不扒了你皮。”
另一个小娘子赶忙拉着那信口胡说的小娘子跑远了。
然而那胡吣之言却恰好落入了湛星澜的耳中。
而一旁的昙香却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她见湛星澜面色如常,便宽慰道:“王妃娘娘莫要生气。”
“生气?本王妃为何要生气?”
湛星澜扭头,慧眸凝视着昙香。
这话把昙香问得一愣,“若是翎王殿下纳了旁人入王府,王妃娘娘也不恼火吗?”
湛星澜深深看了她一眼,“本王妃嫁的是当朝王爷,自然要有容人的雅量,若是王爷喜爱某位女子,只要家世清白为人良善,本王妃自然不会阻拦。倘或本王妃因王爷宠爱别的女人,而心生嫉妒怨恨,用肮脏的手段迫使其被王爷冷落,那本王妃岂不成了妒妇悍妇?”
湛星澜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在映射岳后。
她就是要看看,这个昙香究竟会对她虚与委蛇,还是向着岳后说话。
只见昙香眼神微变,脸也发了白。
“王妃娘娘气度宽宏,婢子敬佩。”
见她这般为难,湛星澜微微一笑,不再去理会她。
翎王府的马车从侧宫门驶入,除了驻守的侍卫傲然挺立,整条路上寂静无比。
而此刻的朝堂之上,却要热闹许多了。
从三品云麾将军戴良恭立于殿中,面色凝重,拱手垂礼道:“陛下,前月波弥国新王登基,不出几日便举兵侵扰我国边境。不仅不顾与我朝签署多年的休战协议,还将与之和亲的七公主送还回朝。此事于国而言乃奇耻大辱也,臣请陛下容臣带兵与波弥一战!”
戴良恭一脸正气,说出的话更是铿锵有力。
但靖帝却不置可否。
见靖帝不言,傅霆轩也出列说道:“陛下,臣愿与戴将军一同前往边境,与波弥誓死一战。”
傅霆轩这话一出,倒是让朝野上下震惊不已。
然而傅霆轩的心思,早已被傅玄麟与湛伯峰洞察得一清二楚。
傅霆轩无非是想借此事立下功绩,好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现下朝中众皇子也就太子和翎王势头最强劲,若太子立下军功回朝,那翎王的地位必然受挫。
如今湛家与翎王同气连枝,湛伯峰即便不想争也身不由己了。
湛伯峰迈步出列,“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怎能以身犯险?若有闪失,毁的便是我夙寒国的根基。陛下,此次平边境之乱,臣义不容辞!”
傅霆轩垂眸斜睨,“明国公年岁已高,身子也不似从前硬朗。不过是与小小波弥一战,便不必劳烦明国公出马了吧。”
听得如此讽刺之言,湛伯峰却笑着回怼道:“太子殿下所言未免有些偏颇,臣当年领兵辅佐陛下之时,大败敌军数次靠得不光是体魄,还有智谋策略。不瞒太子殿下,臣已有对战波弥之良策。”
靖帝一听,立马来了兴致。
“哦?明国公有何妙计?”
湛伯峰拱手道:“陛下,波弥新王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若非他那舅父嵇隽鼎力相助,他也难登大宝。但波弥先王共有四子,其中一个乃是亡故王后所生的嫡子,他早在弱冠之年便被嵇隽以对先王不敬的罪名逐出了王城,而今在封地偏居一隅。”
傅霆轩不屑道:“明国公莫不是想与这嫡子勾结?”
“勾结倒也谈不上,但只要引起波弥国内乱,无须动用一兵一卒,便可使其退出我夙寒边境。”
论打仗用兵用策,湛伯峰可是绝世无双之良将。
靖帝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好!甚好!传朕旨意,此次波弥国犯境,便由明国公领兵平定边境之乱,云麾将军戴良恭为副将,择日启程!”
湛伯峰和戴良恭当即单膝跪下,声音洪亮道:“臣等领旨!”
下朝后,傅霆轩快步追上了并肩而行走下汉白玉石阶的湛伯峰与傅玄麟。
“明国公,十一弟,请留步。”
二人相视一眼,回身礼貌一笑。
傅玄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三哥可是有事?”
傅霆轩阴阳怪气的打量着两人,“昨日十一弟才与湛娘子大婚,今日翁婿二人便下朝同行,果然是成了一家人啊。”
“即为翁婿,下朝同行又有何不可吗?”
“自然无不可之处,三哥这是为十一弟感到高兴啊,有了如此能干的泰山,往后十一弟可高枕无忧了。”
“三哥玩笑,身为太子怎能说出如此寒酸捻醋的话来。想是昨日臣弟大婚,三哥高兴得多吃了些酒,到现在都还神志不清。时候不早了,臣弟的新妇还在等臣弟与其一同谢赐婚大恩,臣弟便先行告辞了。”
话音刚落,傅玄麟便扭头对湛伯峰微微颔首,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论损人这一块,傅玄麟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湛伯峰憋着笑,草草和傅霆轩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只留下傅霆轩一脸铁青。
柯敬丰目睹一切,心里打起了算盘。
他上前走到了傅霆轩的身侧,小声道:“太子殿下无须动怒,湛伯峰与翎王不过是相互依附,相互依仗,待来日太子殿下与安国公之女成婚,这一派贵胄便都可为殿下所用啊。”
傅霆轩紧握双拳,双眸猩红,“柯相公所言甚是,只是本宫想要的可不光是这些无用之人的支持。”
“殿下的意思是?”
“柯相公不必多问,届时你自会知晓。”
此时,立政殿外。
湛星澜笔直地站在庭院之中,两侧树木成荫,刚好为她遮住了刺目的太阳光。
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一炷香了。
昨天那般劳累,今日的双足更加酸胀,身子也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可岳后发话,既是夫妻一体,那翎王妃必得等到翎王来了才能一同入殿请安,这分明是要给她这个新妇一个下马威。
湛星澜闭眼皱了皱眉,忍不住扭动了一下酸困的腰肢。
站在她身后的昙香见她乱动立马出声喝止,“此乃皇后殿下寝殿,容不得一丝一毫不敬之举,还请王妃娘娘莫要乱动!”
还真是狗仗人势,这昙香一到立政殿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湛星澜翻了个白眼,站直了身子。
现在她和翎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成为岳后对付翎王的利器,所以她就算疼也要忍。
“翎王殿下到!”
只听一声高呼,傅玄麟一身缎衣锦服举步生风迈步走了进来。
湛星澜心道:“救星总算来了。”
他刚一进院就看见了站得笔挺的湛星澜,顿时锁紧了眉头,不用说也知道是岳后在给他的新妇立威。
昙香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主儿,她见傅玄麟神色不悦,立马上前给傅玄麟行了个礼。
“翎王殿下安,王妃娘娘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傅玄麟侧目看了一眼昙香,没有理会,大步走到湛星澜的身边搂住了她。
身体有了支撑,湛星澜提着的劲儿也松垮了下来。
“累了吧。”
傅玄麟低沉着声音温柔地问道。
湛星澜摇摇头,“无妨,不过是多站了会儿。”
他们身后的昙香瘪了瘪嘴,忍不住瞥了湛星澜一眼。
这时,一名侍女从殿中走了出来。
“请翎王殿下与王妃娘娘入殿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