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急匆匆地赶到了公主府,湛星澜在小厮的带领下直奔东厢房而去。
一进门,湛星澜便瞧见了傅阅馨和傅若寒。
“澜儿,你来了,快来瞧瞧十妹!”
两人赶忙让出了一个缺口。
湛星澜上前一看,心顿时咯噔一下。
只见傅洛襄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露出来的肌肤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可她的十指指尖却猩红一片。
每一个短圆的淡粉色指甲里都有一条如针一般粗的红线,红线自指甲月牙处笔直向上蔓延,迸发出鲜血,流于指尖,浸染指缝。
这很明显是有人用针生生刺入了傅洛襄的指尖。
湛星澜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手脚也迅速变得冰冷。
“十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梦美人对小十用了针刑,我回公主院时恰好撞见梦美人正在施暴。”
傅阅馨回想起自己看到的画面就气得浑身发抖。
湛星澜给傅洛襄把了脉,给她的手指擦掉干了已经干掉的血迹,又用无伤粉上了药,每一根手指都包扎好。
“真是好狠心,即便十姐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也不必往死里凌虐十姐啊。”
【这不活脱脱一个容嬷嬷嘛!】
傅若寒端来了一盅补身体的汤药,无奈道:“梦美人记恨九妹被母后禁足,却不能拿你如何,所以待你一走,她便寻各种理由凌虐小十。”
“二姐,你是说,十姐是因为我而变成这样的?”
“澜儿,二姐说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在你出宫后不久,一位朝臣家的郎君便向陛下请旨赐婚,意在求娶小十。梦美人和九妹知道了,在凝香殿发了好大一通火。因为那位郎君正是先前与九妹相看过的其中一位。”
“她们的心眼敢不敢再小一点?无耻狠辣,罔顾人命。父皇竟也不管不问吗?”
“澜儿有所不知,父皇日夜操劳国事,后宫之事都是交给皇后去管的。梦美人巴结着皇后,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欺负小十,都毫无畏惧。”
听到傅阅馨这么说,傅若寒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我不好,未能规劝住母后,助长了梦美人的嚣张气焰。”
“此事梦美人是罪魁祸首,二姐何必将罪过往自个儿的身上揽。不过,十姐为何会被带到七姐的公主府来?此事皇后与梦美人可知晓?”
“澜儿放心,我以出嫁前想与姊妹共聚为由将小十接了过来,皇后与梦美人不能说什么。”
“七姐机智,幸亏将十姐接出了皇宫,否则再这么折腾下去,十姐就真没命了。”
傅若寒神色担忧道:“可是再过些时候七妹就要大婚了,到时小十必定还是要住回宫里去的。”
“这个好说,明日我便入宫一趟。”
湛星澜坐在床边握着傅洛襄的手说道。
她欠傅洛襄一个人情,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入虎口。
第二天一大早,湛星澜便直奔立政殿而去。
立政殿——
“儿媳给母后请安。”
岳后打开面前的玉罐,一缕清香扑面而来。
“起来吧。”
“母后,此香名为软玉香,顾名思义,温香软玉。娘子闻之养颜润肤,郎君闻之壮骨健体,夫妻二人闻之,温存甜蜜。儿媳得了这好宝贝,便立马来进献于母后。”
“翎王妃如今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不过,本后一向只信无事不登三宝殿,翎王妃若是有事不妨直说,本后收这宝贝也能收得安心些。”
“母后如此爽快,那儿媳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儿媳想恳请母后准许十公主暂住翎王府,直至儿媳怀孕。”
“这是为何?”
“母后有所不知,儿媳与翎王殿下成婚已有半年,可始终未能有孕。于是儿媳便去崇音寺求了道签,大师指点迷津,道:若想腹中尽早异动,必得寻一个与翎王殿下同年同月出生的小娘子,请她到府上小住才可。思来想去,唯有十公主最为合适。”
湛星澜说得声情并茂,岳后也不得不信。
“既然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本后焉有不允之理。”
“儿媳多谢母后。”
湛星澜计策得逞,拿着岳后的手谕便直奔德安公主府而去。
而岳后坐在凤椅之上,眼底闪过了一丝精明。
“到底是湛星澜这个小贱蹄子有头脑,竟然这么快就开始给自个儿铺后路了。”
“哼,她倒是提醒了我。来人啊,去东宫请太子妃与两位侧妃来。”
不一会儿,三人同行而来。
柯婉宁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腕格外扎眼。
她左右两侧的何芙嫣与席怜儿皆是低眉顺眼,倒显得柯婉宁威严了起来。
三人异口同声道:“儿媳给母后请安。”
“免礼,赐座。”
岳后打眼瞧了瞧这三个女子,不禁摇了摇头。
“瞧瞧你们三个,太子妃废了一条手,席侧妃身无二两肉,何侧妃神态疲倦,你们这样憔悴,如何为太子开枝散叶啊?”
三人面面相觑,对方确实都憔悴了许多。
“行了,你们也别互相看对方了,都是半斤八两。你们啊,该多学学人家翎王妃,气色红润无暇,体态玲珑有致,这都盘算着为翎王开枝散叶了。这才是一个好王妃应该有的样子啊。”
“如今太子是不得圣心,但陛下到底顾念这太子,你们若真心待太子好,不如早些怀上孩子,也好让太子重得圣心。若是你们谁的肚子争气生个皇孙出来,将来我这把凤椅便是她的了。”
一听这话,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变亮了。
尤其是柯婉宁。
她现在本就是个徒有虚名的太子妃,又折断了一只手成了残废。
若皇后要废了她,她也只能乖乖听从。
到那时她的后半辈子就彻底毁了。
而另外两个也在心里悄悄打起了小算盘。
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往上爬呢?
入夜,傅霆轩来到了承恩殿。
自打席怜儿解了禁足,他就没再去过丽贞殿了。
也正因如此,何芙嫣这几天气的都快发疯了。
不管她付出多少努力,傅霆轩的心永远都在席怜儿那里。
夜色渐暗,她身穿轻纱,坐在席子上呆呆地望着铜烛架上忽明忽暗的烛火。
梅香一进殿门就看见何芙嫣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立马上前跪在何芙嫣身边低语道:
“侧妃娘娘,太子殿下又去承恩殿了,再这样下去,席侧妃定会率先怀上孩子的。”
“殿下喜欢她,愿意宠幸她,我总不能把太子殿下绑到我这儿来吧。”
“依婢子愚见,侧妃娘娘不如再去讨好讨好皇后娘娘。”
“姨母如今在意的是谁能为她生出个小皇孙,而非血脉亲缘。我现在去求她,怕也是热脸贴冷屁股。”
“侧妃娘娘,那您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后之位被席侧妃夺走吗?”
何芙嫣眼眸垂下,道:“席侧妃是太子殿下心尖子上的人,我可不会往枪口上撞。可柯婉宁那个蠢货就不一样了,现在她定是方寸大乱,想着如何保住她的太子正妃之位。”
“侧妃娘娘是说,借刀杀人?!”
何芙嫣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借刀杀人了,不过这一次,她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柯婉宁不仅没有方寸大乱,反而还悠哉悠哉地泡起了鲜花浴。
香草拿着一把水曲柳木瓢,从桶中舀起了一瓢热水缓缓倒入浴桶之中。
“太子妃娘娘,黄门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又去了席侧妃的承恩殿,您怎的不着急啊?”
“如今我是个废人,有什么资格与席怜儿斗?若是席怜儿喜欢,我便将这太子正妃之位拱手相让又何妨?反正我是怎么争也争不过席怜儿的,倒不如学个乖,讨好讨好她。”
柯婉宁紧闭双眸,两条胳膊搭在浴桶上,表情好不惬意。
“太子妃娘娘当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香草不经意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而这一幕,恰好被柯婉宁眯着一条缝的眼睛瞧了个正着。
第二天,香草寻了个由头便去了承恩殿。
“柯婉宁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婢子不敢欺瞒侧妃娘娘。”
席怜儿抬眼望着香草,想从她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香草目光诚挚,实在不像是在说谎。
她笑了笑,从面前的妆奁里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詹事司直邹晗的亲笔信,拿去吧。”
“多谢侧妃娘娘!多谢侧妃娘娘!婢子定以侧妃娘娘马首是瞻!”
香草感激涕零的接过了信笺,一个劲儿的给席怜儿鞠躬。
“好啦好啦,只要你做得好,待我被封为太子正妃之时,立刻放你出宫。我可不像柯婉宁一样言而无信,专横跋扈。”
“是,侧妃娘娘的恩情,香草永世不忘。”
“下去吧,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可来报。”
席怜儿打发走了香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待香草回到崇仁殿,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笺。
上面都是肉麻的情话,最要紧的是,邹晗说他会一直等着她。
香草看着字里行间的情意,忍不住哭出声来,掉落的眼泪打湿了信笺,洇开了墨迹。
“放心吧邹郎,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与你见面了。”
“香草,你哭什么呢?”
柯婉宁冷不丁的出现在了香草的身后,活活吓了香草一大跳。
香草擦干了眼泪,急忙将信笺塞进了腰带里,然后转过身来向柯婉宁行了个礼。
“婢子方才去司膳房拿梨汁,不曾想竟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还请太子妃娘娘责罚。”
“就为这事儿哭啊,罢了,打翻便打翻吧。湛星澜的梨汁骤然风靡皇宫,本宫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你去趟尚服局,替本宫做件一模一样的衣裙来。”
柯婉宁将手里的图样交给了香草。
“是。”
香草看着图样,疑惑道:
“这衣裙似乎不是太子妃娘娘素日的风格。”
“本宫都要被废了,那些个穿金戴银的衣裙还有什么用,倒不如穿些淡雅得体的衣裙,就当是让自己先静静心了。”
说罢,柯婉宁便神情恹恹的往殿中走去。
香草皱起了眉头,她总觉得柯婉宁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宫里暗潮汹涌,宫外却一片安宁祥和。
湛星澜将傅洛襄接回了翎王府,可傅洛襄足足昏迷了两日才醒来。
当她虚弱的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昏迷前的一幕幕突然涌现在脑海之中,梦美人狰狞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她害怕的蜷缩在华贵的床榻上,用被白布缠起来的双手拼命的捂住耳朵。
“啊!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