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星澜刚要进门,正好听见了百里墨的话。
惊讶之间,她竟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手里的汤药也被门框磕在了地上。
“王妃娘娘?”
百里墨看见呆若木鸡的湛星澜,立马起身向她施礼。
湛星澜轻咳了两声,举步走进了屋子里。
“免礼。坐吧。”
“是,王妃娘娘。”
“方才我听你说,圣阑王不是去救十公主,而是去救我,这话从何讲起呢?”
“这……不过是属下的臆测罢了。”
百里墨垂下了头,不敢直视湛星澜的眼睛。
“百里,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直接去问王爷也是一样的。”
“王妃娘娘请留步!”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爷和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圣阑王究竟是谁?”
湛星澜一连三问,直戳要点。
百里墨瞬间就后悔自己喊住她了。
反正纸包不住火,索性说了也好。
“其实圣阑王就是闻人郎君,他的生母是如今敦黎的郦太后。起初王爷只以为圣阑王是冲着您来的,可后来,王爷发现圣阑王似乎是有意在您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
“所以,王爷也尽量瞒着王妃娘娘,不想让您徒增烦恼。”
“难怪那日圣阑王登门求见的时候,王爷会将他拒之门外。难怪圣阑王会奋不顾身去救十姐,原来是他听信了外面的传言,以为被绑架的人是我。”
湛星澜突然有点感动。
即便闻人琢隐瞒着他的身份,不想来打扰她的生活,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依旧会不顾一切去救她。
“王妃娘娘,王爷瞒着您,也是因为在意您,您千万别生他的气。”
“是啊,毕竟是情敌,王爷有所隐瞒也在情理之中。”
“行了,你们两个放心吧,我不会怪王爷的。”
湛星澜知道傅玄麟是因为在意她才这么做,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而生他的气。
只是骤然得知了真相,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湛星澜出了竹欢的院子,便往子衿堂而去。
但半路就遇见了前来寻她的甜儿。
甜儿气喘吁吁的说道:“姐姐,方才叶府尹派人来说,袁至诚被转押入了大理寺狱。他在临走前说,想见您一面。”
“他都是个要死的人了,还见我做什么?”
“姐姐,这个人把十公主和竹欢姐姐害得那么惨,您可千万别去见他。”
“甜儿莫不是怕他在狱中对我不利啊?”
“嗯,清尘哥哥教过我,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眼下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焉能伤得了我?”湛星澜摸了摸甜儿的脸颊,“甜儿,待会儿王爷回来若是找我的话,你实话实说就好。另外,再准备一桌酒席,今夜我要与王爷开怀畅饮。”
“甜儿明白。”
丁甜满目担忧的看着湛星澜走远,心里越想越觉得担心。
【不行,那个袁至诚那么狠毒,姐姐这一去万一着了他的道可怎么好。】
想到这儿,甜儿立马转身飞奔向了子衿堂。
子衿堂作为湛星澜专属的地方,已然成了翎王府内另一处凌樨阁头目会面之地。
毕竟湛星澜如今的身份是翎王妃了,若长往乾迩庄跑,难免会引人注目。
倒不如让轻功绝世无双的厉清尘来往翎王府。
反正傅玄麟也知晓了湛星澜凌樨阁阁主的身份,自然而然会为厉清尘大开方便之门。
子衿堂——
一抹潇洒恣意,苍劲利落的身影,如同山间呼啸而过的疾风在院落之中飞檐走壁。
“清尘哥哥。”
甜儿的声音空灵甜美,只一声便能哄得厉清尘停下习武。
厉清尘单脚立于树冠上,双臂仿佛展翅一般。
他见甜儿望着他,便飞身而下,恍若天仙一般。
“甜儿急色匆匆,可是阁主出事了?”
“姐姐没有出事,只是那个叫袁至诚的被押去大理寺狱前,说是想见上姐姐一面。甜儿担心那老匹夫会对姐姐不利,所以想请清尘哥哥去保护姐姐。”
“好,我这就去。”
说罢,厉清尘便施展轻功消失在了飞檐之上。
厉清尘的轻功极好,湛星澜还未抵达大理寺,他便已经候在了大理寺密狱的屋顶上了。
大理寺的牢狱分为三处,这座密狱里关押的一向是即将被问斩且所犯之罪不可公之于众的罪犯。
厉清尘想着此事牵涉十公主,想必袁至诚就是被关在了这儿。
果然,不一会儿,他便在屋顶上看到了款款而来的湛星澜和为她引路的大理寺卿封赋天。
封赋天抬手恭敬道:
“翎王妃娘娘,此处便是关押袁至诚的密狱了。因其所犯罪行涉及十公主的名誉,所以陛下特令其单独关押在了此处。”
“幸好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也并未宣扬出去,否则岂是将他处斩这么简单。”
“翎王妃娘娘所言甚是。只不过袁至诚原本的目标是娘娘您,虽然他未能得手,对您造谣的传言也早已平息,但他这般极力的要求见您一面,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封大理卿不必担忧,想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王妃去去就回。”
见劝说无果,封赋天也只好说道:
“既如此,那微臣会领人候在此处,若您遇到危险,吾等也好及时相救。”
“有劳封大理卿。”
一众护卫纷纷站立大门两侧。
湛星澜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进入了密狱。
密狱直通地下。
走下台阶,通往漆黑的甬道。
两侧摇曳烛火只能照亮短暂的路程。
湛星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约莫着有五分钟吧。
总之这条诡秘的甬道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有种压着她胸口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终于,她走出了甬道,眼前也开阔了许多。
继续往前走,便能看到直耸入顶的牢房。
与其他牢房不一样的是,这件牢房很宽敞,但四周皆是铁围栏,牢房的地面也是坚不可摧的铁板。
牢房的上方,有一束灰白的光洒下来。
平日里给罪犯放牢饭的时候,便是从牢房上方类似于井口一样的地方将饭食放下来。
这牢房虽大,但湛星澜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央披头散发的袁至诚。
“袁詹事,别来无恙啊。”
“没想到,翎王妃娘娘真的敢来。”
袁至诚抬起了头,一缕枯白的头发挡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湛星澜淡然一笑,“袁詹事这话说得好奇怪,我为何不敢来?”
“我一心想杀了你为我儿报仇,你应该避之不及才对啊。”
“袁明哲三番两次欲对秋家娘子不轨,且他这些年不知残害了多少艳云楼的女子,他被发配充军,是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哼,我就知道,哲儿是被你和翎王陷害的!”
“是,我的确陷害了他,但他受到惩罚也是活该。至于他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巧言令色。”袁至诚不屑地冷哼一声,“哲儿的死皆因你陷害他,才会让他被发配到了钦州那鬼地方,你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我袁至诚今生不能替哲儿报仇,下辈子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湛星澜坐在了袁至诚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袁至诚,既然你认定我是罪魁祸首,那我便好好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袁明哲到底是因谁而死。”
“你想说什么?”
湛星澜挑了挑眉,道:
“昨日,袁书翊登门拜访,前来替他的父亲向我请罪。恰好,我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于袁明哲的事。”
“说起来啊,袁明哲也真是可怜。小小的年纪便没了母亲,当这稚子还沉浸于丧母之痛的时候,他的父亲却已是新人在怀,甚至为了王莺儿不惜将他扔去了别人家里。”
袁至诚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拳头也紧紧握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当时莺儿怀有身孕,哲儿又顽劣不堪,整日想法子欺负莺儿。我分身乏术,又不忍哲儿与莺儿双双受苦,这才将他送去了秋家!”
“袁至诚,你还真是耳聋目盲,心昏眼瞎。袁明哲当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孩童,他为什么要欺负王莺儿?你可曾想过其中缘由吗?”
“他是见不得莺儿住了他阿娘住过的屋子,用了他阿娘用过的东西。但这些,我尚可理解。”
“不,他会欺负王莺儿,是因为他无意中听见了王莺儿和婢女道出了他阿娘过世的真相。当年王莺儿与你暗通款曲,怀了身孕,你便想迎她入府。”
“但袁家已有正头娘子,即便王莺儿进了袁家的门也只能做小妇。王莺儿怎么会甘心呢?所以,她便伙同原配身边的仆妇,害死了你的元妻。”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袁书翊与我说了此事后,我便立即着人去查,当年那个仆妇杀了你的元妻之后便告老还乡了,可她心有愧疚,夜夜都能梦见元妻惨死之状。”
“所以她临死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写了下来,交给了自己的女儿收好,只待有一日能还元妻一个公道。”
“如今这封绝笔信就在我手里,铁证如山,由不得你不信。”
袁至诚闻言垂下了头,两个被鞭子抽出血的肩头不住的颤抖着。
“不可能……不可能……莺儿她不会这么做的。”
“到现在你还为王莺儿开脱。袁明哲就是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宠爱着他的杀母仇人,所以他的心理才会渐渐变得扭曲变态。他纠缠楚言,虐待欺凌无辜女子,皆是因为痛恨王莺儿,还有痛恨助纣为虐的你!”
“你闭嘴!”
“我偏不!袁至诚,你再好好想想,是谁害死了袁明哲?是我,还是你和王莺儿?他活着的时候,你不曾关心过他,他死了你才来报所谓的仇,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够了!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湛星澜看着疯癫无状的袁至诚,心里泛起一丝凉意。
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但至少袁至诚临死前知道了真相,也不算死得不明不白了。
她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袁至诚像是疯了一样冲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