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见到湛星澜戴着桃花锦玉翎后,靖帝就总是忍不住想起白溶月。
他一度怀疑湛星澜头上那支就是白溶月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支桃花锦玉翎应该早已在蓬莱殿封存蒙尘了,如何还能那般光亮如新的出现在湛星澜头上呢?
“麟儿可认得桃花锦玉翎?”
“此乃白家独门暗器,儿曾研习过白家所有的暗器,桃花锦玉翎便是其中一种。”
“麟儿是否会做这东西?”
“回禀父皇,此物异常精密,非通晓暗器之人不得其要领。但儿曾做过几支,只是射程与杀伤力稍差一些。儿久久未能做出合格的桃花锦玉翎,于是便将所有的桃花锦玉翎都销毁了。”
“这么说来,此物非寻常人可做?且翎王府再无此物?”
“是。父皇似乎对桃花锦玉翎格外感兴趣。”
“那日,朕曾在翎王妃的发髻上见过此物,是以有此一问。”
靖帝的眸子里藏着一抹不明意味的哀伤。
他问了这么多,只是想确认湛星澜头上那支不是白溶月做的那支。
一个赝品罢了,却足以令他心绪不宁,茶饭不思。
“行了,你下去吧。”
“是,儿告退。”
傅玄麟拱手退下,直奔德安公主府而去。
另一边柯敬丰从敖瑾的口中得知了靖帝将德安公主大婚的事宜交给了傅玄麟和傅凛绪。
他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操办德安公主大婚虽不是什么大事,但送嫁怎么样也应该是太子这个嫡系兄长去送才是啊。
可靖帝如今宁可让一个婕妤所出的傅凛绪去送嫁,也不愿让太子露面。
这可不妙啊。
“敖瑾,太子近日如何?可有什么人出入东宫?”
“回禀柯相公,太子殿下成日郁郁寡欢,但好在有太子妃娘娘的陪伴,倒是比刚禁足时好些了。至于东宫出入之人,除了尚食局的章司药每日来送药外,便再无人踏足东宫了。”
“嗯。”柯敬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若东宫有任何异动,记得来回禀。”
“是,属下告退。”
“且慢!”
“柯相公还有何吩咐?”
“本相先前让你潜入翎王府寻回一封认罪状,你可去办了吗?”
柯敬丰突然目光凌厉的看向了敖瑾。
“回禀柯相公,属下曾去过一次,但翎王府戒备森严,实在难以潜入。”
“哼,区区一个翎王府罢了,能拦得住天下轻功一绝,身怀点穴绝技的襄州敖家人吗?”
“柯相公有所不知,翎王府典军百里墨身手不凡,若属下与其起了冲突怕是会落了下风。而近日他在翎王府内寸步不离的守着,属下实在寻不到机会潜入王府。”
敖瑾拿百里墨当挡箭牌合情合理。
毕竟百里墨的武功有多厉害,柯敬丰也是知道的。
“罢了,正值多事之秋,翎王府怕是提防得紧。”
“柯相公明鉴。”
“不过,后日德安公主大婚,翎王和翎王妃势必会一同离开翎王府。到时候百里墨一定会随侍左右,你便趁此机会潜入翎王府盗取认罪状。”
敖瑾闻言一愣。
他本以为能暂且蒙混过关,谁知柯敬丰是铁了心要拿到那封认罪状。
甚至还为他想好了何时去盗。
“可是,到时候太子殿下必定会命属下为德安公主送上恭贺大婚之礼,属下只怕分身乏术。”
“本相培养你多年,相信此事你一定会办妥。至于你怎么去办,本相不管。后日公主大婚一过,本相就要看到认罪状,你明白了吗?”
柯敬丰的语气阴沉得吓人。
这算是他对敖瑾下的最后通牒,如果大婚之后还见不到认罪状,敖瑾便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了。
敖瑾想了想此刻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的蛊虫,心里一阵发麻。
他只得垂首道:“属下,明白!”
复翌日——
德安公主府张灯结彩,一派鲜红喜庆。
湛星澜与傅玄麟一早便到了场。
“夫君,澜儿先去瞧瞧七姐,便不打扰你与五哥了。”
“今日这种场合难免混进来一些图谋不轨之人,德安公主府不比皇宫戒备森严,澜儿独行切记万事小心。”
“夫君不必担心,有甜儿护着我呢。”
湛星澜低头看了看身边长相喜人的小甜儿。
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呢。
“请翎王殿下放心,甜儿便是拼了命也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甜儿人小鬼大,有你这么机灵,本王也放心了。”
傅玄麟嘴上这么说,但一扭头还是对湛星澜叮嘱道:
“澜儿定要保护好自己。”
“夫君怎的变成了惊弓之鸟,不过是婚宴罢了,哪有那么多危险啊。”
“多事之秋,为夫难免多警醒些。近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你我而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夫君放心,澜儿知道了。”
湛星澜知道傅玄麟的担忧并非杯弓蛇影。
她只是不想傅玄麟的神经太过紧绷。
忽然,傅凛绪的声音闯入了他们的思绪。
“十一弟,十一弟妹,你们来得好早啊。”
“五哥安好。”
湛星澜欠了欠身,一抬头突然发现傅凛绪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清丽的女子。
“楚言,你来啦!”
秋楚言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笑靥如花,气质清雅。
与先前那个自卑委屈,低眉顺眼的小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翎王殿下安,翎王妃娘娘安。”
“秋娘子快快请起,日后本王还要唤秋娘子一声五嫂呢。”
听傅玄麟这么说,秋楚言立马脸红的垂下了头。
傅凛绪见状赶忙护起了短。
“十一弟莫要打趣楚言,她面子薄。”
湛星澜笑着上前挽住了秋楚言的胳膊,说道:“看到五哥这般疼惜楚言,我也就放心了。时辰不早了,两位王爷快去忙吧,我与楚言去找七姐坐坐。”
“那楚言便有劳十一弟妹多加照拂了。”
“五哥放心。”
话毕,湛星澜便带着秋楚言和甜儿往后院走去。
庭院之中亦是满目红帐,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傅阅馨的闺阁装点得格外喜气华丽,据说是傅凛绪命尚寝局特意布置的。
如此既可彰显皇家气派,又可令臣民知晓德安公主地位不凡。
毕竟不是任何一个公主成婚,能有如此气派的待遇的。
傅若寒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她嫁的虽是乾阳县公之子卓翼,但当年皇后对他们的婚事多加阻拦,最后也只是循规蹈矩的办了个寻常的婚礼罢了。
如今看见傅阅馨二嫁得这般风光,她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是滋味。
傅洛襄看见傅若寒神情哀伤,便低声问道:“二姐,你怎么了?”
傅若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
“没事,只是看着七妹终于嫁给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心里替她高兴罢了。”
身穿带有异域风情大婚服的傅阅馨在音儿的一番打扮下变得无比美艳。
音儿在为她佩戴上最后一件首饰之后,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傅洛襄见傅阅馨装扮完毕,便捂着左腹的伤口,缓缓走到傅阅馨身边端详了起来。
她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点头道:“七姐今日真是美艳不可方物,我若是个男子,定不会将七姐让与戴将军的。”
“哈哈,你呀,住在翎王府好些日子,竟学得与澜儿一般油嘴滑舌了。”
傅阅馨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可当她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傅若寒时,嘴角的笑容却凝固了。
她转过身来,对傅若寒说道:
“二姐,你是在想二驸马吧。”
傅洛襄也收起了笑容,担忧的看向了傅若寒。
谁知傅若寒却摇摇头,“今日是大喜之日,不提不开心的事了。我们七妹真是俏丽,这么一打扮就更美了,七驸马见了可不得挪不开眼了吗。”
“二姐怎也打趣我,”傅阅馨娇羞一笑。
三姐妹正说着,湛星澜和秋楚言便走了进来。
秋楚言算是第一次见公主们,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但好在有湛星澜为她介绍,她也很快便适应了。
女孩子们总是很容易便能建立起友谊。
而且当三个公主听说靖帝已经为傅凛绪和秋楚言赐了婚之后,她们便很快将秋楚言当成了自己人。
相谈一阵过后,音儿走了进来。
“二公主,十公主,翎王妃娘娘,秋娘子,外头宾客已经落座,四位也请移步前院吧,稍后德安公主便会到场了。”
音儿是个稳重的,贤妃特意命她来陪侍傅阅馨是很明智的。
几人纷纷起身向傅阅馨道了别,离开了房内。
傅洛襄因伤势未愈,便由湛星澜和甜儿一左一右搀扶着。
前院的宾客男女分席,朝中大部分的官员和家眷都来了。
而右边最前方的席上正坐着樊狂,再往后是闻人琢,珈凝。
傅洛襄刚一走到女席上,便看见了闻人琢。
她那颗尘封灰暗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
见闻人琢看向她这边,她立马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
可她没有看清楚,闻人琢看向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湛星澜。
察觉到了闻人琢的目光,湛星澜只得回以一笑。
说实话,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闻人琢。
她不能把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也不能对闻人琢的付出视而不见。
闻人琢读得懂她的神情,他知道,湛星澜一定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湛星澜将傅洛襄扶着坐下,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傅洛襄抓住了手。
傅洛襄柔柔的问道:“澜儿,一会儿宴席过后,你能不能陪我向圣阑王道个谢?”
湛星澜眨了眨眼,实在抵不过傅洛襄哀求的眼神,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好,我陪你。”
闻人琢就在对面静静的看着湛星澜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睛好似长在了湛星澜的身上一样挪不开眼。
而他只顾着看湛星澜,根本没有发现此刻不远处,傅玄麟正歪着脑袋,用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