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星澜缓缓回头,在看见傅玄麟的那一刻,方才忍受的所有委屈和愤怒跃然心间。
傅玄麟在人群中走过,目光一直在湛星澜的身上。
见湛星澜的眼眶微红,他立马疾步上前,抬臂将湛星澜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澜儿,别怕。有为夫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安国公见着傅玄麟,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清了清嗓,说道:“翎王殿下,您不会也想为圣阑王做什么担保吧?”
傅玄麟上一秒还在温柔的为湛星澜擦去眼角的泪水,下一秒便黑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安国公。
“安国公,本王方才听见有人污蔑王妃清誉,说她与旁人暧昧不清?你还说了什么,不妨再说与本王听听?”
安国公打哈哈道:“哈哈,不过是几句玩笑之言罢了,想来翎王妃娘娘宽容大度,不会因几句话而小题大做吧。”
傅玄麟刚想发怒,却听珈凝仗义执言道:
“刚才安国公不是还说翎王妃不知廉耻,有人养没人教吗?怎么这会儿又说翎王妃宽容大度了?安国公这话头变得可真快呀!”
“我……”
安国公想要狡辩,却听樊狂也补刀道:
“不光是安国公,就连安国公府的侍卫们也七嘴八舌的辱骂翎王妃,说出来的话简直是不堪入耳!孤今日也算长了见识,原来安国公府上下皆是这般目无尊卑,粗鄙猥琐的宵小之徒!”
听到那些个安国公府侍卫也辱骂了湛星澜,傅玄麟眼中的杀气更盛!
“方才是那些杂碎辱骂了翎王妃,最好自己站出来!”
傅玄麟的气息低沉,明显遏制着极大地怒火。
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哪敢站出来自寻死路,一个一个都垂下了头,不敢出声。
“很好!既然无人敢认,那本王便一视同仁!”
“百里!”
“属下在!”
“安国公府的杂碎公然辱骂当朝王妃,本王今日小惩大戒,将这些杂碎全都绑起来!凡是辱骂过王妃的,全都给本王割去他们的舌头!”
傅玄麟眼睛都没眨一下便下了命令。
湛星澜一惊,割舌可不是小惩大戒呀!
她伸出小手在傅玄麟的天青色狐裘茸袍下使劲拽了拽他的衣袖。
“玄麟……”
“王妃宽厚良善,见不得血腥的场面。百里,将这些杂碎带去巷子里行刑!”
湛星澜:“嗯?”
傅玄麟一声令下,翎王府的侍卫们立马气势汹汹的朝安国公府的杂碎冲去。
还不等安国公阻止,他的人马便被翎王府的侍卫尽数制服。
见这情状,安国公不淡定了。
“翎……翎王!你竟敢当街行凶,滥用私刑!”
“本王将王妃视作天上的明月星河,更视作自己的性命一样爱护,岂容他人羞辱亵渎!今日本王小惩大戒,割去他们那没用的东西,已是格外开恩!倘若来日本王再从任何人的嘴里听见有辱王妃的只字片语,割得便不止是舌头!”
话毕,巷子里登时传出了一片呜咽的哀嚎,听得人心里直发憷!
傅玄麟今时今日算是将自己阴狠毒辣的一面公之于众了。
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安国公也被他这骇人的气势吓得心脏直咚咚跳。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大惊失色,看傅玄麟的眼神都变得敬畏了起来。
巷子里的哀嚎声不断,百里墨一行人提着带血的剑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血顺着剑刃滴在皑皑雪地中,鲜艳得刺目。
安国公听着痛苦的哀嚎声,盯着被血浸染消融的雪地,身上厚实的衣服好似被人扒光了似的,吓得他后脊直发凉。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僵直着身子质问道:
“翎王殿下,老臣……老臣可是受了陛下的圣意前来办事,你这般阻碍老臣执法,就不怕陛下龙颜盛怒吗!”
傅玄麟不紧不慢的举起手中的圣旨。
“百里,代本王宣读圣旨。”
百里墨双手接过圣旨,安国公和百姓们纷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听敦黎国圣阑王似与京城新娘失踪案有关,特命安国公封禁星香阁与衡鹤馆黎院,暂请圣阑王足不出户,待查明真相再行定夺。
查案期间,务必对圣阑王以礼相待,不得怠慢!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安国公的脸也黑了。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接过圣旨,“老臣接旨。”
“安国公可听清了?父皇命你封禁的是黎院,而非衡鹤馆。还有,务必对圣阑王以礼相待,而非咄咄逼人!”
“是,老臣听清了。”
“安国公擅自封禁衡鹤馆,闹得人心惶惶,更险些破坏夙寒与三国邦交,该当何罪!?”
傅玄麟的尾音上扬,颇有威胁的意思。
安国公咽了咽口水,惶恐又不甘的俯首道:
“老臣错会圣意,令波弥王,珈凝公主与圣阑王心情不悦,老臣有罪,自会向陛下请罪。”
“慢走不送!”
傅玄麟不留情的说道。
可安国公却说道:“老臣还未遵从陛下圣意,封禁黎院,如何能走?”
“不必了,本王已得父皇允准,代替安国公继续执行封禁之策,安国公还是尽早入宫向父皇请罪为好。”
安国公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得咬着牙说道:
“是……老臣这就去……”
安国公和那些被割了舌头的侍卫一走,百姓们也都纷纷散去。
不远处一乘不显眼的马车里,潘石放下了马车帘子,对双目紧闭的柯敬丰拱手道:
“相公,这翎王不是该来落井下石吗?怎么反而还……”
柯敬丰抬手打断了潘石,抬眼道:
“看来翎王妃是个狠角色,竟然能让翎王与情敌化敌为友,甚至为了维护翎王妃的声誉,与前朝贵胄当街撕破脸皮。本相原以为她只是有几分小聪明,嘴皮子利索了些,不曾想竟有这般能耐。”
“可相公的计划被打乱,眼下该如何是好?”
“不妨事,反正有安国公做靶子,他们的箭也射不到本相的身上。至于圣阑王,只要他们找不到失踪的新娘,圣阑王的罪名就洗不脱,到时候夙寒国不依不饶,敦黎国那个爱子如命的郦太后焉能袖手旁观?”
“相公高明!”潘石一如既往的阿谀奉承,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暗室里那个,今晨竟打晕了送饭的人,与之调换衣服想逃出去,结果被小的发现,受了好一番皮肉之苦。”
“这小子果然对本相有异心,枉费本相对他悉心栽培。”
“说不定,他已经知晓当年敖氏一门灭门惨案与相公有关,所以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柯敬丰立马警惕了起来。
“还是没有敖奕的消息吗?”
“小的寻了多年,始终无果。兴许敖奕已经在逃亡中丢了性命。否则雁过留痕,总会有些踪迹的吧。”
“又或许,敖奕改名换姓,隐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柯敬丰的眸子渐渐变得阴森城府。
……
今日傅玄麟和湛星澜闹了这么一场,算是彻底得罪了京城里的前朝贵胄们。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仗着士族地位自视甚高,心高气傲不说,还素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先是湛星澜扳倒了他们的后宫靠山,现在傅玄麟又当街教训安国公,害得安国公下不来台,这两口子已经成功的激怒了他们。
不过老家伙们也因此事而被百姓和朝臣们私下指摘谩骂。
大多是说他们盛气凌人,不将靖帝和百姓放在眼里。
傲慢一世的老家伙们丢脸丢到了全京城,这下他们就愈发痛恨翎王夫妇了。
但凡事有弊亦有利。
昨日闹得那么凶,今日竟无一人说翎王妃的坏话。
这都要归功于傅玄麟的杀伐果断。
毕竟他的话都放出去了,“倘若来日本王再从任何人的嘴里听见有辱王妃的只字片语,割得便不止是舌头!”
那几十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那儿,谁也不敢再以身试法。
而闻人琢亲口承认爱慕湛星澜的事却在京中口耳相传,当天夜里便传入了宫中。
傅洛襄闻听此事,心里竟然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
因为闻人琢喜欢湛星澜这件事,她早已有了答案。
外头天寒地冻,傅洛襄临窗而坐,遥望雪景。
公主院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独自一人在这公主院孤老一生,但在翎王府小住了一段时间,她竟在这漫漫长夜怀念起与湛星澜和静仪阁的婢女们在一起玩闹时那些温暖热闹的画面了。
因为尝到了美好,所以才能发觉从前习以为常的,其实是痛苦。
她关了窗子,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尖。
长案上安然摆放着沉香兔子。
“原来,这竟然是他送给澜儿的有情之物。”
傅洛襄看见这只沉香兔子,心中难免哽咽难过。
索性将它放入了妆奁内,只当没得到过这东西。
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里闪过的全都是她是闻人琢相处时的画面,还有闻人琢看见湛星澜时痴情的眼神。
长夜寂寥,注定无眠。
衡鹤馆慈院——
珈凝睁着漂亮的眼睛,凝望着榻上的纱幔发起了呆。
今日在衡鹤馆前撵走安国公后,傅玄麟便命人封禁了黎院,还在黎院与闻人琢促膝长谈了半日。
而湛星澜则跑去慈院拉着珈凝说了许久的私房话。
原来湛星澜本想请闻人琢帮她的忙,但现在闻人琢被软禁,她便只好来寻求珈凝的帮忙了。
珈凝思绪飘回,眼神由呆滞转为坚定。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起身从枕头旁边拿起了一盒药丸。
小心翼翼的打开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闻久了便觉得异常恶心。
她屏住了呼吸,拿起其中一颗,闭眼猛地塞进了嘴里。
恶心之感顿时充盈了她的喉管。
她猛灌了一口水,然后强忍着不适,合上了小盒子,缓缓躺下。
翌日,衡鹤馆便传出了珈凝公主的重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