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霆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湛星澜的肚子上,随即勾起嘴角戏谑道:
“太子妃娘娘是个聪明人,如今天下是何局势,想必你也看得清楚。本王入主京城是迟早的事,但本王不愿大动干戈。”
“邕王殿下怎么就这么自信能入主京城呢?”
湛星澜咧嘴一笑,眉宇间散发着一种令人感到神秘又危险的气息。
可傅霆轩却愈发兴奋,手肘撑着茶桌超前俯身。
俊美的脸凑近了湛星澜,调戏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脸蛋。
“星澜,京城里是何情形,你我心知肚明。如若开战,京城势必沦陷,但本王是要做仁德之君的,只要你们答应本王的条件,我可以保证你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丧命。”
湛星澜向对面不远处的营帐望去,只见柯婉宁正恶狠狠的看着她。
她冲柯婉宁微微颔首,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而后又看着傅霆轩,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好与傅霆轩保持距离。
“本宫如今是太子妃,还请邕王殿下不要坏了规矩。另外,本宫奉劝邕王殿下还是不要盲目乐观得好。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你的条件。”
“哈哈哈,本王就知道,星澜……不,太子妃娘娘是聪明人。其实本王的条件也很简单,只要你将肚子里的孩子堕掉,然后……”
“痴心妄想!”
湛星澜的脸色骤变,身后的三人也拧紧了眉头。
傅霆轩见状也不恼,反倒冲湛星澜讨好的笑道:
“星澜,你知道这一年来我有多想你吗?只要你肯打掉你和傅玄麟的孩子,我愿将你封为我的皇后!”
“傅霆轩,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我将你阿娘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你从堂堂太子殿下沦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王爷。你岂会不恨我?”
面对湛星澜的质问,傅霆轩毫不避忌自己的恨意。
“我的确恨过你,也想亲手杀了你。可是我离开京城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若是你死了,我会伤心死的。”
“原来邕王对邕王妃的感情不过是逢场作戏,亏得她还冒着难产的风险为你生下了一个孩子。”
傅霆轩表情一滞,不过很快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很像你,可她不是你。”
湛星澜突然有些同情柯婉宁。
但转念一想,这两人本就是一丘之貉,倒也没什么可同情的。
她抬起手来,厉清尘便立马上前扶起了她。
“傅霆轩,你说的条件本宫绝不会答应。若你硬要强攻,换来的只会是天下人的唾骂。你不怕的话,尽管来!”
话毕,湛星澜便在傅霆轩充满欣赏和着迷的目光中离去。
此刻站在城楼上观察着一切的白溶月看见湛星澜平安回来,提在胸口的气总算松了下来。
然而湛星澜这么潇洒一走,却更加坚定了傅霆轩要得到她的心。
当天夜里,傅霆轩便对京城发起了强攻。
夜色如墨,红色的火球如雨般落在了城楼之上。
哀嚎之声顿时响彻凌空。
辰铄一身如意云纹铠甲,迎风站在城楼之上高举利剑,大喝一声:“杀!”
厉清尘也命所有凌樨阁的人全部出动,站在城门之后蓄势待发。
“凌樨阁众人听令!”
“在!”
“我们都是活在黑暗之中的人,是阁主让我们有自食其力的机会,能够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之下。今日一战,我们便是要将自己的命豁出去,也要保全阁主!保全京城!给我杀!”
“杀!杀!杀!”
城门大开,火光照在了凌樨阁每一个人的脸上,映出了他们无谓生死的脸庞。
刀光剑影,殊死一搏。
这一场仗从夜幕垂垂打到了天光蒙亮。
双方死伤惨重,邕王麾下更是折损了五千兵力。
明府卫与凌樨阁强强联手,其势力不可小觑。
傅霆轩看着誓死拼杀的明府卫和凌樨阁,不甘心的抬抬手。
“鸣金收兵!”
而并肩坐在长安殿正座之上的湛星澜和白溶月在听到傅霆轩收兵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白溶月紧闭双目,后怕不已。
她颤抖的手紧紧攥湛星澜。
“母后,没事了。”
“幸好有你提前部署,才能打赢这场仗。澜儿,母后替全城百姓谢谢你。”
说罢,白溶月便给湛星澜跪了下来。
“母后!万万使不得,您快起来。”湛星澜忙搀着白溶月坐回了凤椅上。
“傅霆轩的军队本就是临时凑起来的,尽管操练了一年,也绝不可能敌得过明府卫和凌樨阁。想必经此一役,邕王军已然军心不稳,但他们人多势众,恐怕还会继续强攻。只要我们能等到禧谙拿着金螭令牌带回援军,我们便彻底安全了。”
湛星澜说着安慰白溶月的话,但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白溶月心安了一些,便嘱咐道:“澜儿,熬了一夜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嗯,那儿媳便先行告退了。”
湛星澜福了福身子,便在竹欢的陪同下回到了百福殿。
路上,她回想起那日闻听邕王带兵而来的消息后,便拉着高禧谙请求她帮忙的画面。
她将随身携带的金螭令牌拿了出来,交给了高禧谙。
“这是什么?”
“金螭令牌,是蔚家案水落石出后陛下为嘉奖我英勇救夫而赐予我的。由此令牌可号令天下都护府,现在我将这令牌交于你,请你替我前往单于都护府请求卓祺都护带兵驰援京城。”
高禧谙拿着沉甸甸的金螭令牌,渐渐从震惊变为了坚定。
“星澜,你放心,我定会速去速回!你们一定要撑到我带着援军回来!”
湛星澜起身给高禧谙行了个礼,“我替夙寒百姓,多谢你了!”
思绪飘回,湛星澜已然回到了百福殿。
可就当她正要踏进寝殿大门时,一个黄门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跪在了湛星澜的脚边。
“太子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前线传回急报,太子殿下……”
湛星澜的心咯噔一下,“太子殿下怎么了?”
谁知小黄门还没往下说,竹欢便大惊失色,抬起一脚踹在了那黄门的肩上。
“混账!谁许你惊扰太子妃娘娘的!”
可那黄门却立马说道:“太子殿下不幸被津曜射杀,已然亡故了!”
湛星澜倒吸一口凉气,四肢陡然冰凉。
她的眼泪几乎是在一瞬间滑落脸颊。
竹欢瞳孔骤然变大,当即愤怒的大喊,“来人!将这满口胡言的混账东西给我拖出去!”
“啊!”湛星澜痛苦的扶着门框,指甲死死地扣着木头,几乎要整个掀掉。
“太医!快宣太医!”
竹欢惊恐的大喊,可她扶着湛星澜的同时视线向下看去,湛星澜的裙摆已满是鲜血。
湛星澜已经不记得她是如何被抬进了寝殿,也不记得太医说了些什么。
她只记得她痛得死去活来,竹欢在她耳边哭得泣不成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寝殿终于恢复了宁静。
章未晞拿着一瓶提神的药物在湛星澜的太阳穴和人中抹了抹。
不一会儿,湛星澜便蹙了蹙眉头,虚弱的睁开了眼皮。
“澜儿!你醒了。”
白溶月牵着她,温暖的手掌给湛星澜冰冷的身子传递了些许温度。
“母后……”
湛星澜像是失魂一样望着白溶月。
“玄麟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她的语气格外平静,并没有白溶月他们想象中那样情绪激动。
但她越是这样,他们反倒越是担心。
“澜儿,其实半月前我们就收到了麟儿战死沙场的消息,但当时你胎象不稳,为了不让你再受刺激,便瞒下了。可惜……母后还是没能护住你和孩子。”
湛星澜望着白溶月哭得伤心的脸,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光芒。
她想出声安慰,可话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整整一日,有许多人来看望她。
可是湛星澜都一言不发,好似被人抽走了灵魂似的。
她枯坐着,摸着几乎平坦的小腹,痴痴的望着窗外。
微风吹拂她的面颊,透着泪痕刺入她的肌肤。
“哎呀,太子妃娘娘,您刚刚小产,怎么能吹风呢。这脸上还有泪,若是吹花了脸可怎么好。”
竹欢放下清粥便急忙关上了窗子。
湛星澜的眼前瞬间没了光。
她盯着竹欢,张开干涩起皮的嘴唇,说出了这两日来的第一句话。
“竹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竹欢激动的看着湛星澜,想说她终于开口了,可湛星澜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
“太子妃娘娘恕罪!竹欢知错了……”
湛星澜抬手擦去了竹欢豆大的眼泪,“我不怪你们,你们为了瞒着我,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比我要辛苦得多。尤其是母后,她承受着丧子之痛,还要保护我和腹中孩儿,她一定很痛苦。”
而此刻站在寝殿外的白溶月刚好听见了湛星澜的话,眼泪瞬间决堤。
“皇后殿下,我们还进去吗?”夜青担忧的问道。
“不必了,走吧。”白溶月此时此刻内心五内杂陈。
她现在没了儿子,连未出世的孙儿也死了。
城外傅霆轩虎视眈眈,她已经没有资本再去与之对抗了。
“那个给澜儿告密的黄门可抓住了吗?”
“回禀殿下,婢子已派人去查了,一有消息立马回禀殿下。”
“嗯,一定要抓住他。胆敢伤我夙寒龙嗣,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白溶月的脸上露出稍有的杀气,甚至当初面对岳琳琅时,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婢子明白。”夜青嘴唇翕动,犹豫了一下后说道,“皇后殿下,还有一件事。”
“何事?”
“邕王妃派人来信了,但这信不知是如何送进城的。”
白溶月脸色一滞,“信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