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儿坏(1 / 1)

“嗬——”  李谌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放开刘觞,一个翻身滚下软榻,蹲在榻边上,双手抱头, 抓了抓自己梳理整齐的鬓发, 一脸懊悔的模样。  “陛、陛下?”

刘觞吓了一跳, 小奶狗天子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发疯?  李谌被刘觞这么一叫, 更是心中凌乱,不不不,朕如何能被刘禅这个奸佞蛊惑, 虽然、虽然平时也有亲密之举, 但都是为了投其所好,拉拢腐蚀而已, 说白了, 朕是为了大唐江山、天下苍生!  刘觞翻身起来, 便听到李谌口中念念有词, 什么“苍生道义”“天下大义”之类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谌要入魔呢!  “陛下?”

刘觞眼皮狂跳,不会是磕坏了脑子吧?  叩叩叩!  又是敲门声, 窦悦的声音再次响起:“郎君?娘子?”

外面的人没听到应门,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窦悦焦急的道:“郎君?我们进来了!”

“等等!”

李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阻止。  刘觞的女裙很是凌乱, 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虽刘觞并非是个女子, 但是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 李谌也不想让窦悦看到。  他立刻站起来, 给刘觞整理女服,一切妥当,这才黑着脸道:“请进。”

窦悦与窦扶风走进来,窦悦担心的道:“二位,可是娘子的伤势不好?”

李谌道:“并没有,医师看过了,只是一些小伤,有劳窦小郎君挂心。”

窦悦这才松了口气,道:“那、那太好了!”

窦扶风拱手道:“多谢二位相救犬子,我窦扶风不喜欢欠别人的,因此为二位备下了薄礼。”

他说着,招了招手,几个家丁抬上两个大木箱子,咔嚓打开。  “嗬!”

刘觞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给闪瞎了!  金条!  全都是金条,整整两个箱子。  刘觞对金条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是多少钱,但那木箱子沉重至极,放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想必不少。  刘觞不由撇了一眼旁边的李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天子第一次赏赐给自己钱币,还要分期付款,看看人家首富,一出手就是金条,和钱币就是不一样的!  刘觞眼睛晶晶亮,笑眯眯的客套:“啊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窦扶风了然的道:“悦儿是窦某的独子,窦某也没有续弦的打算,二位救了悦儿,便是救了窦某的命,小小薄礼,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刘觞立刻道。  李谌则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天下都是自己的,还在乎这点子金银不成?只是淡淡的道:“窦郎君有心了,不过这些金子……”  刘觞一看,天子是不是傻,送上门来的钱竟然想要拒绝,于是拉了拉他的袖袍,将他拉过来一些,悄悄咬耳朵道:“陛下,咱们可是偷偷溜出大明宫的,要伪装成平头百姓,哪个百姓见到这么多钱不心动的?你若是推辞,咱们岂不是要露馅了?”

李谌皱了皱眉,将信将疑:“是么?”

刘觞使劲点头,道:“当然了!”

李谌松口道:“那好罢。”

随即拱手对窦扶风道:“既然如此,窦郎君好意,我们也不能驳了面子。”

窦扶风道:“如此甚好,不知郎君家住何处?窦某让下人送到宅上。”

“不必了不必了,”刘觞道:“不劳烦郎君,我们一会儿自己搬走就好。”

窦扶风也没有强求,道:“也好。”

窦悦揪了揪窦扶风的袖摆,低声道:“阿爹,天色这么晚了,请二位住下来罢,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窦扶风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赞同,但是窦悦眼巴巴盯着他,大眼睛里充斥着的都是希冀。  窦扶风叹了口气,道:“各位,今日天色已晚,不防在陋舍留宿一晚,明早再行打算。”

李谌本不怎么赞同,他们还要回大明宫,若是让人发现了天子不在紫宸殿,那事儿可就大了。  但是李谌转念一想,刘觞受了伤,刚刚包扎好,此时不宜走动,更何况,自己还可以打着夫妻的名义,和刘觞同塌而眠。  便道:“那就叨扰了。”

窦扶风点点头,转身对窦悦道:“悦儿,走罢,不要打扰二位歇息。”

窦悦点点头,还朝着刘觞偷偷摇手,这才转身跟上去。  大家留在窦扶风的宅邸中过夜,李谌送走窦扶风和窦悦,心中隐隐有一些紧张激动,往日里也不是没有和刘觞过夜过,甚至同眠龙榻也是有的,还不止一次。  但……  以夫妻的名义,还是头一次。  这让李谌心中隐隐期待什么,不由瞥了一眼女服装饰的刘觞,唇角隐约有些上翘,连忙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李谌告诫着自己,朕什么也没想,只是想着如何腐蚀拉拢刘氏,这可是个绝佳的大好机会,朕一定要把握住。  “阿觞,我们不如……”  叩叩叩!  李谌的话第二次被打断了,又有人敲门。  李谌不耐烦的拉开门,道:“又有什么……”事?  然而站在门口的人,并不是窦悦,也不是窦扶风,而是刘光与郭郁臣。  “枢密使?”

李谌奇怪:“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刘光平静的凝视着李谌,淡淡的道:“小臣没有什么要事,深夜叨扰陛下,只是斗胆请陛下与小臣换个屋舍。”

“换……”屋舍?  李谌还没反应过来,刘光已经挤入屋内,将李谌反手推出去,“嘭!”

关上舍门。  于是李谌与郭郁臣面面相觑的站在门外,一时间相对无言。  随即就听到屋舍内,刘觞惊喜的嗓音道:“阿爹,你怎么来了?”

刘光的声音道:“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小心一些,今晚阿爹陪你睡。”

“好啊好啊!”

刘觞的声音又道:“阿爹,快上榻,夜里头凉着呢!”

李谌:“……”  郭郁臣:“……”  郭郁臣见天子黑着脸,不由挠了挠后脑勺,迟疑的道:“这个……时辰不早了,天子也快些燕歇罢?郁臣带您去屋舍?”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窦悦便早早起了,他洗漱整齐,推开舍门走出去,兴冲冲的往客房而去。  走进客房院落,窦悦直奔刘觞的屋舍,舍门开着,窦悦便直接走进去,道:“郎君,娘子……”  他的话音一顿,探头往里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不知去了何处。  窦悦奇怪的退出来,便看到有人站在门外,正是阿爹窦扶风。  窦扶风抱臂而立,窦悦乖乖上前叫人,道:“阿爹。您可有看到郎君和娘子?”

窦扶风淡淡的道:“走了。”

“走了?”

窦悦有些失落:“这般早便走了?”

窦扶风点点头,道:“天没亮便回去了。”

窦悦更是失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手里握着一朵木雕的梨花,似乎想要送给什么人,自言自语的道:“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悦儿。”

窦扶风的嗓音打断了窦悦的思绪。  窦悦抬起头来,乖巧的道:“阿爹?”

窦扶风眯了眯眼目,道:“不管你想什么,都不要再与昨日那些人有所牵连。”

窦悦奇怪:“阿爹,这是为何?”

窦扶风幽幽的道:“因着……他们是你惹不起的人。”

————  因为一大早要回大明宫,所以天没亮众人便动身了,准备悄悄入宫,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哪知道……  大家一进宫,还未走入紫宸殿,刚过了紫宸门,就听到有吵闹的声音,什么人胆敢在紫宸殿大门口喧哗,还真是稀奇了。  刘觞看了一眼,缩回头来,躲回紫宸门后,低声道:“陛下,不好了,是宰相!”

“郭庆臣?”

李谌眯眼。  这一大早上,刚刚开宫门,郭庆臣竟然不辞辛苦的进了宫,还杵在紫宸殿门口,李谌登时头疼,怕不是又要给朕举荐什么能人罢?  刘觞道:“小鱼公公拦在门口呢,不过小臣觉得坚持不了多久了,郭庆臣仗着自己是老臣,一直见不到陛下,肯定会硬闯的。”

“这个郭庆臣!”

李谌脸色难看。  刘觞道:“无妨陛下,小臣这就过去分散宰相的注意力,一会儿陛下从后门入殿。”

李谌脸色更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走后门,还要偷偷摸摸的走后门……  刘觞让李谌先躲一躲,便自己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浮夸的道:“哎呦,这不是宰相大人么?这么一大早就进宫了?”

鱼之舟阻拦着郭庆臣,已然用尽全力,见到刘觞回来,狠狠松了一口气,坚持道:“宰相,陛下还没有起身,还请宰相稍待片刻,陛下起身之后自然会召见。”

郭庆臣不依不饶:“老臣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必须立刻见到陛下!”

刘觞道:“诶,宰相,人家鱼公公都说了,陛下还未起身,您就不要为难鱼公公了,都是在宫中混口饭吃的,鱼公公若是打扰了陛下清梦,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这到底是赖鱼公公啊,还是赖宰相您啊?”

郭庆臣道:“老臣有急报,必须现在呈禀陛下,若是不能通报,便别怪老臣硬闯了!怎么,这样都不能通报,难道还要老臣去请太皇太后来么?”

刘觞笑道:“也行,等太皇太后从兴庆宫移驾过来,估摸着陛下已然晨起了。”

“你!”

郭庆臣怒道:“你竟与本相胡搅蛮缠!”

刘觞心说,你说对了,我就是来跟你胡搅蛮缠的。  他瞥了一眼角落,李谌已经趁着刘觞吸引炮火,偷偷遛了过去,加之他会武艺,身轻如燕,很快一个蹿身,从紫宸殿的后门钻了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刘觞松了口气,对鱼之舟道:“鱼公公,要不然……你去受累,进去通报一声?没准儿陛下已经醒了。”

鱼之舟听他这般说,点点头,道:“请宰相与宣徽使稍待。”

说罢转身进了紫宸殿。  紫宸殿中,李谌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在匆忙的换下自己的便服,看到鱼之舟,立刻招手道:“快来,给朕更衣。”

“是,陛下。”

李谌匆匆更衣,整理妥当,便让鱼之舟宣郭庆臣入内。  刘觞和郭庆臣走进来,郭庆臣咕咚一声直接趴在地上,叩头道:“陛下!还请陛下为天下百姓做主啊!”

李谌头疼,道:“宰相何出此言呢?”

郭庆臣道:“尚书省贪赃枉法,舞弊作奸,扰乱省试,还请陛下为天下学子做主,还我大唐清明!”

郭庆臣所说的,正是昨天晚上月灯阁学子闹事一事,郭庆臣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但是他不知道,天子李谌昨日可是原原本本经历了闹事事件。  郭庆臣道:“月灯阁樱桃宴,虽不是正规宫宴,但在民间极有反响,此次学子闹事,影响甚广,还请陛下彻查尚书省!彻查知贡举!彻查江王李涵!”

李谌眯着眼睛凝视着郭庆臣,他心里清楚得很,郭庆臣想要彻查这件事情,无非就是因为李涵前十天做了宰相,以后十个宰相轮流当值,每人十天,一圈就是一百天,如果因为舞弊丑闻,尚书省被拉下台来整顿,尚书省派出的宰相肯定也要下台,这样一算,至少能减少三十天的轮值。  且不说减少三十天了,尚书省必然也会因为这次省试威信大减,到时候郭庆臣所在的中书省,便更有话语权了。  但是这个问题难就难在,如果尚书省真的存在舞弊行为,那么其罪甚大,绝不能姑息。  刘觞道:“陛下,既然宰相检举舞弊之事,那么一定是证据确凿,不如请尚书省的江王殿下前来当面对质。”

郭庆臣脸色一僵,舞弊一事,言之凿凿,但是他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加之月灯阁闹事发生在昨夜,这么短的时间,郭庆臣都跑到宫中围堵天子,哪里有工夫收集证据?  李谌颔首道:“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有舞弊,不管是什么人,绝不姑息!来人,去叫李涵进殿。”

鱼之舟拱手道:“是,陛下。”

科举省试每年都在尚书省举行,而尚书省的礼部,会派出负责人员,这部分负责人员就是知贡举。  为了防止舞弊,每年的负责人员都不一样,今年真是巧了,知贡举便是李涵手下的部员,都是李涵的心腹之臣。  李涵刚刚丢失了大理卿这样的心腹,没想到突然又招惹了一身腥,舞弊的事情甩也甩不掉的黏在了身上。  宫中的消息很快传来,李涵急匆匆入宫,趋步进入紫宸殿,拜见天子。  “臣弟拜见陛下!”

李谌道:“六弟,叫你过来,为的什么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罢?”

李涵道:“回陛下,臣弟在来的路上略有耳闻,且昨日月灯学子闹事,竟然已经闹到了大理寺,臣弟也是有所耳闻。”

“哼!”

郭庆臣冷笑:“江王殿下,好一个有所耳闻啊!科举舞弊乃是大案,只是有所耳闻,怕是不够罢!”

“宰相话里有话,”李涵虽看起来文文弱弱,但熟知他的人都知晓,其实李涵是个暴脾气,最经不起别人的冷嘲热讽,当即不吃亏的还击道:“宰相若是有什么证据,大可以摆在明面儿上,但我丑话说在前面,礼部部员清清白白,为了此次省试,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可是经不住旁人半点子诽谤的!”

自从李谌即位,郭庆臣就是宰相,哪里容得下小辈儿如此嚣张,冷笑道:“诽谤?如今学子在天子眼皮底下闹事儿,月灯阁的樱桃宴都给拆了,礼部若是清清白白,那些学子为何闹事?说是清白的,谁能相信?”

李涵道:“说了这么半天,宰相若是检举,总要拿出一些证据,空口白牙的,难道不是诽谤诬告?宰相言辞凿凿,却不肯拿出证据,这是为何?晚辈很奇怪啊!”

李谌头疼不已,感觉脑仁要炸裂了,何止是李谌,就连刘觞也是,这两人都挺能说的,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甘落后,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市井骂街了!  刘觞劝架道:“江王殿下,宰相大人,二位听小臣一言!礼部殚精竭虑也好,宰相恪尽职守也罢,不都是为了我大唐盛世么?既然如此,二位便不要吵了,和和气气的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谈一谈,毕竟到底是舞弊,还是栽赃,事实总是跑不了的。”

李涵与郭庆臣便没有再说话,李谌道:“既然如此,宰相,你检举礼部舞弊,便把证据拿出来。”

“这……”郭庆臣有些迟疑。  李涵冷笑:“看来宰相是拿不出什么证据的。”

郭庆臣不甘示弱,道:“陛下!倘或礼部无辜,为何此次省试,没有一个乡贡登科?这实属不正常。”

“如何没有?”

李涵道:“新科状元,便是乡贡学子。”

郭庆臣道:“窦悦如何能算乡贡学子?”

“为何不算?”

李涵据理力争,道:“窦悦难倒不是乡考发解而来?剧我所知,窦悦还是此次乡考的头筹解元!为何便不算乡贡?”

因为乡贡的学子,都是随着税收和粮产发解到长安来考试,所以第一名就叫做解元。  这个窦悦身体素质虽不算大好,但的确十足有文采,但凡是考试,没有不是第一名的,在老家也素来有才名,后来因为要到长安省试,窦扶风的生意遍布大唐,干脆就跟着儿子一同来到长安,也能照顾长安的生意。  月灯阁那一片,还有月灯阁前的酒楼月灯楼,全都是窦扶风的产业,家资雄厚简直不可一世。  窦悦虽然素有才名,但是因着他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他的才名和窦扶风的“财名”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所很多人都传言,其实窦悦根本无才,只是仗着老爹的钱财,别人才给他一些薄面的。  郭庆臣道:“这窦悦虽是乡贡,但不能算是乡贡。”

“当真可笑!”

李涵嘲讽的道:“宰相方才说登科之中没有乡贡,如今我给你宰相找出乡贡,宰相反而又说窦悦不算乡贡,陛下您说可笑不可笑?窦悦的名册档案均在发解之中登记,条条框框有迹可循,反而是宰相,有与没有,全靠一张嘴呢!”

“你!”

郭庆臣颤抖的道:“陛下面前,你敢无状?!”

“放肆!”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打断了两个人的分辩。  有人不经通报,直接走入了紫宸殿,这般大胆之人,整个大明宫是找不出一个的,但出了大明宫,倒是有一个。  自然是兴庆宫的主人——郭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走进来,冷喝道:“李涵,你是小辈儿,我大唐注重礼仪,你便是这么与长辈说话的?”

郭庆臣是太皇太后的侄子,算起来的确是长辈,但李涵又不是郭氏一派,他素来看不上外戚,自然不会把郭庆臣当成长辈。  李涵黑着脸,却不敢反驳太皇太后,此时一个声音劝慰道:“母亲,不要动怒,动怒伤神。”

是绛王李悟!  李悟扶着太皇太后,跟在后面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李涵,劝慰道:“想必江王也只是年轻,口无遮拦,实则没有什么恶意的。”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拍着李悟手背道:“你啊,要是这个家里头,都有你这样善解人意,老身也就宽心了。”

刘觞连忙给李谌打眼色,这个小奶狗天子,真真儿没有眼力见,李谌看到他挤眉弄眼,这才站起来,笑着去扶太皇太后,体贴的道:“奶奶,您座。”

太皇太后坐下来,李谌又道:“这一清早的,奶奶怎么过来了?”

太皇太后叹气,道:“老身如何能不过来?昨儿个晚上的事情闹得如此大,学子大闹月灯阁樱桃宴,我大唐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真真儿是给老祖宗丢脸呢!”

老太太显然是想要插手这件事情,她已经丢失了兵权,绝不肯放任李谌亲政,便道:“宰相,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身为宰相,彻查清楚了没有?”

郭庆臣与太皇太后一唱一和,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老臣正在禀明圣上,一定严格彻查,还学子们一个公道!”

李谌心中冷笑,朕还没下旨呢,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太皇太后瞭了一眼李涵,幽幽的道:“贪污舞弊,事关我大唐的威严,这事情绝不能姑息,陛下,老身看来,暂时先将李涵收押候审,也能平息学子愤怒。”

李涵吃了一惊,心里压不住火气,道:“太皇太后!我礼部是清白的!臣可以担保,礼部绝没有徇私舞弊一事,此次省试,一条一框全都是由臣最后经手严守,是绝对不可能存在舞弊的!若是有人检举礼部舞弊,大可以拿出证据,若没有能让臣心服口服的证据,便算是太皇太后您老人家,臣也不服。”

“反了!反了!”

太皇太后愤怒的拍着龙椅的扶手:“李涵!你反了!竟敢顶撞老身!”

“母亲,”李悟道:“江王不是故意的,母亲消消气。”

“你让老身如何消气?!”

太皇太后道:“老身也没说礼部真有舞弊一事,但如今学子闹事,总要有个态度,老身只是让江王暂时入狱候审,他却是什么态度?”

太皇太后对李谌道:“天子!今日老身还就要做这个主了,舞弊一事,绝对和礼部脱不开干系,既然江王说事事都是由他经手检查,那今日必须将江王收监候审,给天下学子一个答复!”

宰相郭庆臣立刻道:“来人!还不快来人!把江王殿下收押!”

太皇太后显然是早有准备,几个侍卫冲进来,直接扣押了江王李涵,李涵吃了一惊,大喊道:“臣不服!陛下,臣不服!!”

李悟虽然着急,但是他也明白过来,今日太皇太后铁了心,想要插手舞弊一事,关押李涵只是一个态度,而这个态度不是做给天下学子看的,反而是做给皇帝看的,如果自己再劝,反而适得其反。  李悟闭上嘴,没有言语,对李涵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执拗。  李谌眯了眯眼睛,双手攥拳,舞弊是一场博弈,不是贪官与纠察的博弈,反而成了太皇太后与朕的博弈。  老太太就是想让李谌看到,他老人家还是能管事儿的,就算是一个藩王,也是说下狱就下狱,没人敢执拗一句什么。  李涵被侍卫押解起来,直接遣送出紫宸殿。  “天子,”太皇太后幽幽的道:“至于这次纠察舞弊……”  李谌死死攥着拳头,眯着眼目,李涵已经被下狱,如果太皇太后委派宰相郭庆臣纠察,那么郭庆臣便会成为天下学子心中的英雄,郭氏便会顺理成章的收揽一票人心。  “陛下!”

刘觞突然开口插话,直接打断了太皇太后。  刘觞道:“这纠察舞弊一事,小臣以为,不如交给素有铁面无私之称的御史大夫刘长邑!刘御史执戟上殿,不畏生死,可见忠君之心,将舞弊一案,交给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小臣私以为,刘御史不会令陛下失望的。”

李谌回过神来,沙哑的道:“刘长邑?朕也觉得甚好。”

“陛下?!”

太皇太后铁了心,想要将这事情交给郭庆臣,怎么能让别人截胡呢?  李谌却凉丝丝的道:“奶奶,刘御史身为御史大夫,自有监察职能,在其位,谋其职,朕不将此事交给刘御史,反而奇怪,不是么?”

太皇太后没想到李谌会忤逆自己,被驳得哑口无言,浑身颤抖,道:“好!好,就叫刘长邑过来。”

鱼之舟出殿去宣刘长邑,刘长邑很快入内,跪在地上作礼。  太皇太后幽幽的道:“刘长邑,宣徽使方才举荐了,彻查省试舞弊一案,老身便给你一些时日,此月之内,若不能将此案彻查清楚,给天下学子一个满意的答案,可别怪老身不客气!刘长邑,你可敢?”

刘长邑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听着太皇太后威胁的话,二月放榜,如今有一段时间了,只有一个月时日,可谓是时间紧迫。  他的面容却没有一点儿改变,甚至仿佛没有恐惧心理,恭敬的道:“卑臣这一辈子,唯独只一件事情不敢做,那就是作奸犯科。纠察乃卑臣分内之事,为何不敢?请陛下与太皇太后安心,若在月内卑臣还未彻查清楚,甘愿主动辞官!”

“好!”

太皇太后深知刘长邑是李谌的左膀右臂,笑道:“既然如此,甚好。”

刘长邑从紫宸殿退出来,刚走几步就遇到了鸿胪少卿琛璃,琛璃看起来有些焦急,不停的走来走去,都没看到刘长邑,一头撞在了刘长邑的怀里。  “啊!”

琛璃身形不稳,刘长邑一把搂住他,道:“琛少卿,无碍罢?”

琛璃见到刘长邑,没有推开,反而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道:“我听说江王都给下狱了?陛下让你彻查舞弊?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罢?这时候可不能抻头。”

刘长邑脸色平静,道:“琛少卿请放心,刘某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  不等琛璃松口气,刘长邑又道:“只不过请命彻查舞弊,若月内不能查清,甘愿自请辞官。”

“你?!”

琛璃反应过来,气得大骂:“好个屁啊!”

刘长邑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认同琛璃的粗话,道:“琛少卿,彻查舞弊乃是刘某分内之事,若是辞官,也是刘某辞官,琛少卿为何如此激动?还……骂人。”

琛璃一愣,脸色有些异样,道:“因着……因着你还是我的奴隶!你别忘了,陛下作证,你给我为奴一个月,还未过期!你……你现在是我的奴仆,本少卿怕你连累我。”

刘长邑点点头,道:“请琛少卿放心,少卿乃是鸿胪寺之人,刘某是监察御史兼大理寺之人,断不会牵连到琛少卿。”

“你……”琛璃气得狠狠踩了一脚刘长邑,转身跑走了。  “嘶……”刘长邑不会武艺,琛璃一脚踩过来,他根本无从反应,别看琛璃细胳膊细腿,但力气不小,疼得刘长邑一个激灵。  太皇太后与郭庆臣离开紫宸殿,李谌气得举起芙蓉石盖炉就要摔。  “陛下!陛下!”

刘觞赶紧阻拦,这么好看的盖炉,这么大的芙蓉石,还是整雕的,绝不能摔!  “岂有此理!”

李谌愤怒:“郭庆臣岂有此理,仗着太皇太后的庇护,太不把朕放在眼中了,他真当自己是朕的长辈么!”

“陛下,别动气。”

刘觞劝慰:“您换个思路想想,郭庆臣如此急功近利,正好证明了郭氏的势力急速削弱,已经狗急跳墙了。”

的确如此,经过失去兵权,吐蕃合盟,还有轮流制宰相之后,郭氏的势力大不如从前,朝廷上很多墙头草也脱离了郭氏,准备依附刘氏或者干脆依附天子李谌。  刘觞又道:“再者说了,这次纠察,最后还是落在了刘长邑头上,刘御史并非郭氏之人,也不会偏倚任何一方,一定会还给学子们公道的。”

李谌点点头,稍微舒了口气,道:“确实,交给刘长邑,朕也放心一些。”

刘觞道:“对了陛下,小臣想与刘御史一道,去彻查舞弊一案,若是能早些查清,也能为陛下分忧不是吗?”

李谌登时感觉很欣慰,他知道刘觞嘴巴甜,但今日听起来,格外的甜,格外的顺心,也是因为不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起郭庆臣那种倚老卖老的人,李谌很庆幸与刘氏结盟。  再者……  李谌瞥了一眼刘觞的嘴唇,淡淡的粉色,浅浅的光晕,软而弹,香而绵,确实……确实挺甜的。  “咳!”

李谌回过神来,道:“也好,你素来聪敏通达,由你帮着刘长邑,也能让他多些变通,朕才放心。”

刘觞拱手道:“谢陛下!那……小臣今日打算去新科状元窦悦的宅邸走一趟,例行询问一番,小臣便先告退了。”

“等等!”

李谌这才反应过来,窦悦?  刘觞要去见窦悦?  如果刘觞协助纠察,去见窦悦也是无可厚非,但月灯阁樱桃宴上,刘觞与窦悦拉拉扯扯,眼神黏糊糊直拉丝儿,窦悦还总是脸红,李谌全都清清楚楚看在眼中。  李谌只觉得,那个窦悦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但其实是个蔫儿坏的,没什么好心思,不然为何对着别人家的娘子红脸?正经人谁会这样?  李谌心窍狂跳,十足不放心,脸上摆着正色的神情,道:“此事事关重大,要不然,朕还是跟着你罢,一同去盘问窦悦。”

“陛下?”

刘觞惊讶:“您又要出宫?这不妥罢?太皇太后一定会派人盯紧陛下的,陛下还是安安心心的留在紫宸殿里。”

李谌:“……”阿觞去见小白脸,朕怎么能安心,心里都长草了!  刘觞说服了李谌,自己离开紫宸殿,让人备车,准备出大明宫,去窦悦的宅邸亲自拜访,盘问舞弊一案。  金辂车停在丹凤门后的下马桥边,刘觞走过去,骑奴和宫人已经准备妥当,骑奴伸出手来,扶着刘觞蹬车。  刘觞伸手过去,登时觉得那骑奴好大的胆子,竟然掐了他手心一把,刘觞刚要呵斥,瞪眼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陛下?!  这一身骑奴打扮之人,竟然是天子李谌!  小奶狗天子还乔装上瘾了?  刘觞瞪着眼睛,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登上金辂车,威严的道:“你!说得是你,那个骑奴,上车参乘,本使有话与你说!”

李谌垂着头,看起来本本分分恭恭敬敬,抱拳道:“是,宣徽使。”

李谌一板一眼的登上金辂车,“哗啦——”车帘子放下来,遮蔽了外面的视线,立刻坐到刘觞身边,笑道:“阿觞,朕扮演的像么?”

刘觞真的很想撬开李谌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他压低了声音道:“太皇太后肯定盯着陛下的一举一动呢,陛下偷偷出宫被发现了如何是好?”

李谌理直气壮的道:“朕让鱼之舟顶着呢。”

刘觞叹气道:“小鱼公公好可怜。”

“不许!”

李谌道:“阿觞哥哥不许去可怜旁人,只能可怜谌儿一人。”

刘觞:“……”陛下的下线,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李谌自豪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裳,道:“阿觞,你看朕的衣裳如何?像骑奴不像?”

刘觞摇头,不屑的道:“哪里有这般细皮嫩肉的骑奴?”

李谌凑过去一些,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小人生得如此细皮嫩肉,可不是为了让宣徽使大人多看一眼么?”

刘觞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幸好没流鼻血!了不得了不得,小奶狗不只长得好看,还会撒娇,段位越来越高了……  “宣徽使。”

二人正在说话,金辂车已经停了下来,外面的骑奴道:“已经到了,还请宣徽使下车。”

李谌立刻站起身来,一个蹿身干脆利索的下车,伸手去扶刘觞。  宣徽使到访,窦家早就听说了,不过窦扶风今日不在,一大早便去了月灯楼查看账本,这会儿还没有赶回来,宅邸里只有窦悦一个主人家。  窦悦听说是宣徽使来彻查舞弊一案,登时紧张起来。他本来就有些社恐,见到生人不知该如何说话,更别说是宣徽使这样的大官儿。  窦悦带着仆从迎出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等候,看到金辂车打起车帘,下来一个身着绣裳的年轻男子,便知道对方一定是宣徽使刘觞了。  窦悦紧张的结巴,紧紧低着头道:“窦窦、悦拜见宣徽使大人。”

刘觞听他结巴,有些好笑,故意道:“哦——原来这位便是窦窦小郎君。”

“不不不!”

窦悦使劲摇手,道:“是窦悦,窦悦,不是……不是窦窦……”  刘觞更是笑起来,自己调笑一句,没成想窦悦还当真了。  李谌一看,好家伙,笑得如此开心,这么好笑么?朕怎么没觉得。  “咳咳!”

李谌使劲咳嗽了一声。  刘觞收敛了笑意,道:“窦小郎君不必多礼,你不妨抬起头来,看看本使,本使自认为不是什么面目可憎之辈,窦小郎君无需惧怕。”

窦悦还是很怕,稍微抬头看了刘觞一眼,本想立刻低头的,但动作突然顿住了,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小狗眼,惊喜的道:“你……是你?”

说着,不知怎么的,脸颊竟红了起来。  李谌:“……”随随便便脸红,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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