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云猛一挥,打开秦修禁锢自己下巴的手,却还是不言语,还是冷冷一面。
秦修有点火气上来,单手掐住他的喉咙,凉凉道:“摆这么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给谁看?是你杀过我,不是我对不起你。”
手下用劲,沐子云双颊通红,双眸湿润,微微吐出舌尖来。
“不说是么?”秦修却毫无怜惜之意,手上该用力还是用力,“那就永远别说了。我会把你的尸体藏好,让你的小师弟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
“秦公子,”门外突然有侍女喊道,“白术公子回来了。”
秦修闻言,悠悠地松了手,任由他跌坐在床,弯着腰咳得撕心裂肺,沐子云良久才喘过气来,一双眼覆着霜,“你死了,翁白术才不会死。”
“嗯?”秦修挑挑眉,“你怎么知道的。”当年,他要干翻翁白术的心思可还没有透露出来。
沐子云翻手攻上,却被秦修一把抓住。
“你是元婴期!”沐子云不可思议道。
“更准确的说是元婴二层。你以为我是什么?”秦修细细地看着身下人,他这些年似乎大意了……有些东西明明有那么大的不同,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摄魂印、秦修……秦修应该是结丹八层……不对……”沐子云似乎被惊到了,整个人慌乱无比,开始自言自语,完全没了平日的冷淡。
他没有注意到秦修的变化的神色,直到手腕上传来剧痛,仓皇转眼却见秦修笑似非笑,“沐子云?嘿。”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剧情。”
咯噔!沐子云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秦修放开他的手,心里也是千回百转。
屋内静了好一会,才有声音起来。
“你,你也是……”沐子云怎么都觉得这种事太不可思议。
“对。”秦修点点头。
“可是……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和白术师弟作对。”心里汹涌的波涛平息下来,沐子云又回到了那副冷淡的模样,眉尖微微挑起。
“知道和作对有矛盾吗?”秦修反倒疑惑,“就因为知道他是主角连自己都不做了?那你可以死回去了。”
“……”沐子云沉默了一会,道:“他是主角,和他作对根本不可能有好下场。”
“哟,”秦修气笑了,他们一定不是一个世界的,这怎么沟通?
“你收手吧,以前的事我会劝白术师弟不要再计较的。”沐子云话语淡淡的,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知道了,”秦修算是明白了,“你为了活连自个都不要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知道主角的敌人一定会死的情况下,谁会选择和他作对?秦修,你不用看不起我,换了个人也会这么选择。”沐子云眉眼都蕴着薄怒,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修沉默地看着沐子云,直到沐子云都感觉到不自在的时候才开了口,凤眸幽幽暗暗的,“你在这里活了那么多年,白活了。”
沐子云袖中的手已紧紧握住,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的狐狸懂的都比你多,就算知道最后会被收拾,不服的时候,还能挥爪子。”秦修转身离去,“记住,哪怕我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你也最好别单独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杀了你,真的。”
“秦修,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沐子云在后喊道,声音里压着什么。
秦修回手拉上门,脑袋只微微侧过来,逆着光让沐子云感觉有些刺眼。
“我不是你,对你秦二爷来说,做不可能的事情是一种乐趣。”
沐子云觉得,那声音里的笑,好像是在笑他的懦弱,又好像懦弱的自己也不能被放在心上的不屑的笑。
出了落笔阁,秦修怎么都觉得心糟,就踱步去找翁白术了,看见半死不活的翁白术他的心情一定会变得很好。
原著中翁白术全身上下除了双腿,骨头都被乾雨打断了。用原作者的话来说那就是,【乾雨就是喜欢看蝼蚁们在他的脚下爬,像只蛆虫一样扭动,明明前面是死路一条,却仍将自己的风度姿态全然抛弃,为了所谓的希望向着前方扭动,那种握无穷于掌心的感觉美妙得让人沉醉。】
推开房门,就见洛晚书盈盈站在床边,而床榻间的翁白术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他还真预测对了,元婴期的修为只会被虐得更惨,四肢都是软绵绵的,甚至有折断的骨头刺破肌肤,天知道他怎么回来的。
心情倒是没想象中的愉悦,秦修两步上前,把了把脉,发现翁白术已经陷入昏迷,这情况跟他上次差不多,需要人帮忙打通经脉。
秦修食指动了动,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洛晚书,终是放弃了趁机宰了主角的念头。洛晚书可是要翁白术的血,当着她面这么做就是在找死。
因为两人已经融魂过一次,秦修很轻松的沉进了翁白术的识海,将一团雾状的东西拍醒。不可否认,秦修也控制不住自己沉沦于融魂,事后他很讨厌那样的自己,甚至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可一旦再次开始,他根本就抗拒不了,那样水-乳-交-融的感觉真的太温暖。
给翁白术打通经脉后,秦修和洛晚书商量着趁翁白术还没恢复,先带他去鬼界看看,当是游玩。
于是第二日秦修就进了鬼界,洛晚书还派了个侍女给他当导游。
秦修其实对传闻中的地狱比较感兴趣,就和洛晚书说了,洛晚书在鬼界的地位立马就突显出来了——地狱?闲杂人等怎可进!等等!晚书大人的朋友?请进。
“界面千万,地狱只有一个。”这是秦修进入混沌的黑暗时侍女的声音。
侍女提着白灯在前面引路,秦修跟在后面打探四周。
真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星星点点的白光在移动,估计是勾魂使的勾魂灯。
这么走着,不知尽头,秦修只觉寒意起来,从灵魂深处蔓延开。
“地狱的黑暗时最纯粹的,什么都破不开,被勾魂使带走的灵魂便会在这一路上失去记忆,黑暗承载着千千万万生灵的怨念与记忆,地狱才是世上的极寒之地。”侍女轻淡地叙述着,不知何时景色变了,眼前气铺天盖地的血红。
“三途河彼岸花,它的香味让人忘记自己的贪嗔痴。”
“这是忘川河。”
秦修有些迷蒙的跟着走,直到雄伟苍凉的建筑入眼——阎罗大殿。
入了大殿便是可见的鬼魂在排队,等待着审判。
“地狱有十八层,按罪行等级轻重排列,地狱一日等于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岁,三十日为一日,十二月为一年,经一万岁则是人间一百三十五亿年才命终出狱,然每一层地狱比前一层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到了十八层则苦的无法形容,出狱时期则无望了。”侍女挑灯转了个弯带着秦修往地下走去。
秦修四周张望,相信了侍女所说的“地狱只有一个”,因为在这里他看见了身穿西服的鬼魂。
跟着侍女一层一层往下,秦修寒毛乍起,地狱中受苦的鬼魂不会死,死对他们都是一种解脱。受苦、重生,循环往复,越至底层越凶恶,除了第一层没有声音,其余都刺得耳膜生疼,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他们的哭声都不够。
“一层拔舌,二层剪指,三层铁树掉人,四层照孽镜,五层蒸人,六层上铜柱,七层上刀山,八层上冰山,九层入油锅……十七层全受一遍,至于十八层,无人知晓。”说话间已到了十七层。秦修发现越到底层人越少,到了传闻中的十七层,不到十个人。
“有人来了?”兴味的声音响起。秦修转头过去,只见铁树的枝桠穿过一人背后的皮肤掉在树上,下方是参差森然的獠牙般的刀具。
似乎是为了转过头来看人,有人动作幅度太大,“嘶啦”一声,刀破皮而出,那人面部朝下,掉下刀山,数声刀捅入身体的闷声响起。
秦修心都一紧,却见树上那帮人笑得天花乱坠,“噗哈哈哈!”
“小彦子,感觉如何哟?”
“易老幺,还行吧?”
底下传来闷哼,“好……很有穿透力。”
上方的人又笑了一会,招呼秦修道:“诶!那边的,帮忙提他起来,破相了。不拔小心傅大君上记恨上你哟。”
秦修顿了会走过去,这地狱十七层怎么有点奇怪?
走到那人身边,却发现不对劲,这人的头发是短的……更具体点说就是碎发。
秦修蹲下去,将他的脑袋拔起来,恶趣味又上来,笑眯眯的,“你求我我就帮你。”
“行,我求你。”
干脆利落的话秒杀了秦修接下来的一切行动……我靠,从来没有这么个人如此的,无节操无下限。
“开个玩笑。”秦修叹了口气,将人拔起来,看见他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兄弟再帮个忙,放我进去泡个澡。”人扬扬下巴示意那方,秦修跟着看过去,沸腾的油锅。
送佛送到西,于是秦修从了。
“还疼么?”油锅里背对着秦修的白发男人轻声问道,那声音好像九天上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爽透了。”
然后,秦修看到白发的男人拉开快被剥落的皮肤,让被称作小彦子的人沉进油锅里。
声音清清淡淡的很有韵味,“那就再爽点。”
秦修整个人抖了抖,转头就走,十七层一帮死变态!
侍女跟上,“十七层关押的鬼非常人,其中一人,为圣君,无论哪个界面都承认的圣君,十八层的鬼曾经便是由圣君带进去的。”
秦修耸耸肩,不再说什么,世界很大,他做好他的一角就好。
回到碎月楼的时候,秦修一眼就瞟见翁白术和沐子云花前月下,隔桌下棋,洛晚书坐在一侧,怎么都觉得……暗流涌动。
没错,暗流涌动,翁白术喜欢沐子云,洛晚书喜欢翁白术,沐子云态度不明,但对洛晚书的存在肯定不喜。不然……沐子云你拉着翁白术的衣袖是要干嘛。
“师兄,请。”翁白术让子。
沐子云敲下一枚白棋。
“白术公子这步挺妙的。”
沐子云抿口茶,轻淡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师兄,到你了。”翁白术阻道,是担心沐子云对救命恩人有好感?
洛晚书嫣然一笑,“既然沐公子不喜,晚书便为二位公子弹奏一曲。”
秦修远远看着,有点蛋疼。要是有人敢调戏他的人,他肯定直接上去一脚踹飞情敌,宣布“这是爷的人”然后将人吻到晕头转向了,横抱着就走。震慑情敌,既要干净利落又要狂霸酷炫才对嘛。
秦修听得出箜篌音与常日不同,总让人觉得寒气四溢,见气氛越来越诡异,便抖了抖衣摆,纵身跃去,下一便到出现在亭中,勾起茶盏,饮下半杯,“我要少杀人,多救人。”
翁白术抬眼看见突然出现的秦修,也不惊讶,随意问候一句:“回来了。”
秦修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沐子云怔了怔,手缩了一下。
洛晚书停了演奏,推案起身,笑问:“秦公子何出此言?”
“十七层地狱里转了一转,感觉……爽透了。”秦修斟酌了下用词道,“总之,视觉上,很爽。晚书姑娘,我得和你好好说说这次的经历。”
洛晚书颔首应下。
秦修带着洛晚书进屋,心里为自己点赞,为美人解围,多棒。
翁白术望着两人的背影,手中黑棋滴溜溜地转着。
沐子云欲言又止,终是开口,“白术师弟,你和秦修……”
翁白术转过头来,敲下棋子,“就这样,经常敌人,有共同目标的时候可以摒弃前事。”
沐子云蹙眉,“可是你们更像老朋友。”
“师兄怎么这么说?”
“刚才你问他回来了的时候,你们的互动师弟你不觉得完全不像两个敌人么?”
指间黑棋掉落,在棋盘上滚了几圈又稳稳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