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玉枫冷笑,面对翁白术挥来的长剑没有丝毫闪避,不退反进,袖袍一扬反将剑身卷入袖中,轻而易举化去剑势,泛着冰寒色泽的手指电光火石便往翁白术喉间袭去。
“小心!”指剑之速快到眸光不能捕,洛晚书不由担忧出声。
玉枫指剑划过地方,海水都被割裂,锋锐得令人胆寒,翁白术险而又险地避开,剑锋依旧在颈边划出一道血迹。
秦修冷眼望着,觉得洛晚书惊乍的呼声甚是心烦,好像怕人不知道她对翁白术的情意。
秘境之中因争抢天材地宝爆发争斗再正常不过,多数修士只是远远观瞧不耽误寻找宝物,无极宗派了几人去其他药田逡巡,晏浅白珩几人也已散开去寻东西,只剩无极宗三人和洛晚书秦修还在原处。
“叮叮叮——”头顶上轻钧与指诀化成的长剑相交,剑气四散,在海水中迸出璀璨光芒。
玉枫见翁白术被自己剑势压得节节败退,唇边不屑更甚,但攻势却不见减弱,反而愈发猛烈。
化神期的玉枫招式之中蕴含着的灵力不知比元婴期丰沛多少,翁白术只是对上招便被震得浑身经脉麻痹,他丹田不稳不便使用灵力太久,况且秘境中时间紧迫,自己也不能在这人身上耽搁太久。
速战速决。
心念电闪,剑气再次碰撞,凶横的灵力震得他手腕酥麻,捏不住剑柄,轻钧被远远弹飞,自己也退至百步开外,咽下喉中腥气,翁白术闭目念诀,额心龙纹乍然放出光华。
海水剧烈动荡,苍然的龙啸令城中修士灵台都为之一震。
“这家伙是……月谷的那个翁白术!”
上次海底地震,许多修士都见过这条黑龙穿梭海底,无极宗的人脸色微变,先前在秘境之外,他们也看见了许多势力都向翁白术道谢并许下承诺,这家伙居然就是翁白术,若玉枫真的输给他,届时他们为了无极宗的脸面恐怕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割破海水的指剑劈在龙鳞却如同劈在什么金玉之上,溅起火花却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玉枫面目凝重起来。
洛晚书凝凝望着虚立海水之中单手掐诀驭龙的人影,美眸之中流动着秦修不曾见过的异彩。
龙魂一出,小白术多半是赢定了。秦修不再看,准备离开去其他地方寻找一番。
眼见上方局势翻转,洛晚书方才卸下紧绷的心神,注意到身边的秦修要走,“咦?秦公子不看啦?”
“晚书还以为秦公子跟白术公子化干戈为玉帛后,如今情深义厚得紧。”眼睫眨动,婉转一笑,“今日看来……秦公子果然还是当初的秦公子,一点儿没变呢。”
一点没变?秦修一时听不懂她话里的意味。
抬手拂了拂紫蝶簪,洛晚书回忆曾经,幽幽叹道:“变了的倒是晚书……晚书也想有秦公子的心性,行事决断永不为情谊所扰,但遇到白术公子后却是做不到了……”她语气虽哀哀怨怨,却是甘之如饴。
“晚书如今很是喜欢白术公子,见不得他再受人欺骗受人伤害,秦公子以后切莫再对白术公子做些什么啦。”话音仍旧是笑吟吟的,但其中袒护白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秦修凤眸沉沉,洛晚书这一番话不知怎么让他格外恼怒,可又无法辩驳,于是更加恼怒。
洛晚书说他不为情谊所扰、一点没变,是说自己对小白术依然狠心无情?
秦修想起笑眉问他翁白术不是他的朋友吗,苍岳也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帮,洛晚书更是说他始终不为情谊所扰,所有人都觉得他对小白术无情无义。
他自认是相信翁白术的实力,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那小白术大概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自然……也不会太相信他所谓的喜欢。
脑中纷乱,整个人也凝滞下来,秦修在心里做了个对比,对比完后胸腔隐隐发涩,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果是晏浅,哪怕她和对方有着一战之力,他也绝不会让她孤身迎敌。但换成翁白术,他却理所当然地让他一个人解决。
洛晚书现在喜欢翁白术,就愿意为他不顾性命,他说他喜欢小白术,却似乎什么都没变……他应该要像护晏浅一样去护住小白术吗?
洛晚书见秦修定在原地不言语,也不再与他说话,回头看上空的激斗。
眼见墨龙向着玉枫怒啸而去,面对巨龙威压,玉枫已经不敢小觑,竖起的双掌泛出寒光奕奕,周身寒气四溢,不过眨眼之间,他周遭的海水冻结成厚重坚冰并不断往外蔓延。八壹中文網
翁白术单手掐诀,手掌一勾,落在远处的轻钧嗡鸣着绽放光华,腾空飞掠化成一道流光直追墨龙,剑光没入墨龙之中,两者合为一体,龙形剑影溺卷着浩荡海水震撼在坚冰之上。
海水凌厉悍然席卷,城中修士都感觉到周身的动荡,纷纷向药田上方望去。
巨响声传开,百丈的坚冰裂缝如蛛网蔓延,数息之后“咔嚓咔嚓”的声音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坚冰破裂为无数碎片散落,而后轰然一声,玉枫面色一白,“噗!”吐出一大口污血。
众人只见一线清光划过药田上空,明澈的剑身便轻飘飘落在玉枫丹田前,“现在我可以拿走了么。”声音冷淡,白纱蒙眼的男人抬起下巴转向无极宗领头人所立方向,身后庄严古奥的墨龙盘绕,巨大的龙首寂然地俯视着他们,如同俯视蝼蚁。
“走!”玉昀阴着面孔挥手,手下人拉起气息萎靡的玉枫,一行人迅速消失在这座城池。
将青龙玄冥果收入囊中,翁白术收了墨龙往秦修方向掠来。
“白术公子真是越来越叫人移不开眼啦。”洛晚书抚着胸脯,满是倾慕之意,目光落在他颈间的剑痕,伸手想为他处理。
翁白术不着痕迹地避开,“晚书姑娘知道我的体质,这点痕迹很快就没了。”对着她笑了一笑,转而问秦修,“你们东西寻得如何了?去城中心的紫府看一看?”
秦修回过神,他现在看见翁白术莫名心虚,大概是对自己“浅薄”感情的心虚,不看他,也不理在识海中呜呼哀哉的苍岳,招呼晏浅几人回来,一齐往紫府方向飞去。
“那座紫府里有许多狂暴的波动,像是……火焰?既然这侧殿是用来炼丹的,应当就是火焰,如果能取得一簇,到时候炼化轻钧湛灵更事半功倍。”
翁白术在他身边说着话,对让他自己一人迎敌之事毫无芥蒂,态度再自然不过,久久听不见秦修说话,翁白术不由转头奇怪问:“怎么了?”
秦修压下心慌意乱,不再去想那些,随口问道:“无极宗那家伙很难对付?”
“肯定没有你难对付。”知道秦修是疑惑自己会把龙魂唤出来对付玉枫,翁白术笑道,“怕你等不及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只能速战速决了。”
秦修呼吸一窒,心跳紊乱,果然如此,小白术其实不太信他的喜欢。他此时才想起小白术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看好他,不要把他弄丢了。
翁白术从来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野心自负薄情的地方全都清清楚楚,他曾经为了野心抛下师门,也许有一日他也会因此抛弃所谓的喜欢,但即使明细如此,小白术还是应了做他的“正宫”。
想着心脏发悸,胸腔像填满了轻飘飘的棉絮一样,满足又有些酸涨,秦修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好好看看、碰碰旁边的人。
他一定是喜欢小白术的,至少比喜欢过去那些女人还要喜欢得多。
他们是宿敌,比对方还要了解对方,他根本不必装模作样地扮演深情。
翁白术察觉到身边的人气息骤然乱了,更是奇怪,伸手想探查一下秦修的情况,伸过去的手却被紧紧攥住了,霸道不容反抗。
“小白术,我想……”耳畔秦修的声音有点哑,一行人刚落在紫府殿外,后面的字秦修尚未说完,周围忽生异动。
原本静谧祥和的海底生物如同疯了一般四蹿,龟鳖鼋鼍,鱼虾鳌蟹,软虫蛟鲸,一群群一圈圈飞速朝各自巢穴游去,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
在宫殿各处吟唱的鲛人也受到惊吓,纷纷摆动鱼尾迅速匿入珊瑚礁巢穴中,复道回廊各处吐着泡泡的贝也合闭了壳。
“这是怎么了?”笑眉环望四周,短短数息之间,这深海水晶宫底除了扫荡的五界修士之外,竟是再无任何活物游动!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秦修面色微凝,隐约想到了什么。
很快,四周肉眼可见的变得越发晦暗,最后到了不分混沌的程度,宫殿之中的宝珠玉石竟然也被这诡异的寂静笼住了一般,散出来的光昏蒙蒙的,照不到几步。
晏浅指尖凝出光焰,却也只能照亮一丈距离,再远些的光线似乎被混沌吞噬了一般。
看不见的方位,海水传来阵阵动荡,似乎有鱼群游过。
一片黑暗中,秦修陡然出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们自下到深海,不见天日,晏浅算了算,道:“子时。”
秦修伸手拦住身后一众人继续赶路,“事有蹊跷,我们先等上一等。”
修士们都发现不对,警惕些的都暂且留在原地不胡乱走动。
众人屏息凝神,静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异状。
“秦修?”翁白术紧了紧手心的手掌,靠近秦修想问现在的情况。
秦修知道其中玄机,因此不太担忧,反而更在意耳边的温热,“我说我想……”他正心动,此时四下漆黑一片,没人能看到他做什么,便干脆化将想法做行动。
翁白术本来就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秦修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微微抬头还想问秦修,唇角却触到温软的热度,带着秦修独有的气息。
先是一愣,对方接下来从善如流从唇角移到唇上的举动证明这不是意外碰到,而是秦修就是想要这么做,并且从握住他手的时候就想要这么做。
翁白术攥紧手心里的手掌,陡然朝前半步,让两人贴得更紧,秦修覆在他唇上辗磨亲吻,唇间温热怡人,混合着对方呼吸的味道和似乎已浸入骨髓的药香,那些悸动酸涨都融化在唇间,升温的呼吸和舔过唇上的湿润都让他更加心动。
所有人对着面前混沌的黑暗如临大敌,秦修却拉着翁白术在黑暗里厮磨。
到底顾忌着身边有其他人,两人只在唇齿间浅浅地纠缠,翁白术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已然托在他下颚,不断地在他唇上辗磨,酥酥麻麻的感觉能钻进心底,无论气味温度触感让秦修想更亲近一些,翁白术不厌其烦地衔住他唇瓣深深浅浅地吮吸,时而轻咬略微探出的舌尖,秦修便也学他的吮咬去品尝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出声道,“方才感应到的异动没了,那群东西应该走远了。”
听生意是洛晚书带在身边的修士。
“这踏天神人的洞府果然玄妙,竟然能吞噬光线。”又有人感慨。
“要是一直这样昏晦,我们如何赶路?”白珩问。
隐在黑暗中的两人渐渐停下纠缠,秦修松开唇间的柔韧,肩后被人拍了一下,“秦修,你觉得呢?”从上次海底地震,笑眉就隐约知道到秦修对这处秘境有所了解,但秦修一直不说话,便主动问他。
秦修餍足地刚要离开,托着他下颚的手忽然用了点力将他拉回去,唇角遗落的湿润被人轻而暧昧地吻去后才放开他,他心中又是一动,在黑暗里笑了一笑,然后才开口道,“我觉得……北溟意为玄冥,是混沌不分的意思,眼下情况倒是合了北溟的意思。”
“修哥哥你声音怎么哑了?”不远处的晏浅听出他声音不似平时清亮,低低的,还有点含糊,似乎溺着某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秦修轻咳几声,一时编不出什么借口,只听见身边的人轻笑道:“可能是太黑了。”翁白术已从几人对话中听出现在的情况,“他怕黑,吓的快哭了。”
逗趣的话让几人都笑了出来,总算在这死寂无光的海底松下些心神。秦修心中温情还未褪,手就痒起来了,小白术哪都好,就是欠揍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