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漠阳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罗茜的力气奇大,像铁钳般夹着他的手,任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呵,不过是有点蛮力,还能翻天不成?
陈漠阳干脆伸手摸向腰间,刚要掏枪,却忽然听见罗茜说:“你背着陈添彬来到这里,还动手伤了陈逐月,暗夜会里已经没人管得了你了?”
陈漠阳看似一介莽夫,事实上跟随陈添彬有些年头,是见过风浪的人。
罗茜的话,他一听就懂了:这分明是在说他僭越,连陈添彬都不放在眼里!
可笑!
就凭她,也配提义父的名字,好大的胆子!陈漠阳刀削斧凿般的脸顿时一沉。
哪来的野丫头,活得不耐烦了吧?
按照陈漠阳的脾性,根本不会搭腔,熟知他本性的陈逐月更是不顾自己处境艰难,赶忙出声提醒:“罗茜,不要说话!”
谁知陈漠阳竟破天荒地开口回答道:“谁告诉你的?”
话音刚落,除了罗茜和陈逐月,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只有陈逐月暗暗用力握紧罗茜的手,冲她微微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急切。
可罗茜不为所动,轻笑一声,反问道:“事情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吗?”
这一问一答之间,俨然坐实了他对陈添彬有了贰心。
陈漠阳自然知道多说无益,把芯片抢到手了事,要是罗茜敢反抗,就当场灭口。
可在反应过来之前,他清楚地听见自己亲口说出:“你倒有几分胆量,就不怕因为多嘴丢了性命吗?”
不,闭嘴!心中有个声音急切地叫道。
然而已经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罗茜装模作样地偏着头想了想,笑盈盈地说:“不如这样,芯片上的资料我可以事后奉上,也劳驾您卖我个面子,放过武馆的人,以和为贵嘛。至于您带来的人……”
说着,她眼神一转,有意无意地扫视一圈。
眼光到处,人人自危!
跟随陈漠阳来的人更是冷汗淋漓!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看似一向忠心耿耿的大哥,背地里竟然早有了取代老会长的意图!
撞破了暗夜会最大的秘密,他们怎么可能保住性命!
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先动手杀了陈漠阳,再去报告老会长,他们都是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几人不动声色地交换过眼神,或眨眼,或颔首,不约而同地想要亮出武器。
可就在这时,罗茜又说话了。
“让他们都留在武馆里吧,”她松开陈漠阳的手,牢牢盯着他的双眼,目光仿佛穿透他的灵魂,“一来算是帮你盯着武馆的风吹草动,二来也是你给我的担保。
“假如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遭遇不测,那便是说,你决定对陈添彬动手,武馆自然会暗中帮衬你一把。陈漠阳,你觉得如何?”
陈漠阳已经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罗茜的目光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拉着他的心不断下沉。除了挣扎求生,他根本没有余裕考虑其他。
甚至,他内心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邪念。
义父为人狡诈多疑,哪怕对他也并非毫无保留,不时敲打他,暗示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把暗夜会交出去。
可他掌握帮会四十多年,除了因为一己之私,引发“荧惑之夜”,连累会中无数兄弟丧命,逼得曾经的二把手方信平出走,还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仅帮会式微,还眼睁睁地看着极乐组壮大,暗夜会根本抬不起头。
陈添彬已经老了,失去了野心和干劲,却贪恋权势和美色,不然为什么如此纵容陈逐月?
据说芯片里可是藏着足以让极夜城翻天覆地的秘密,义父竟然就让她轻易拿走?
陈漠阳不由暗暗握紧拳头。
他突然想通了。
与其让暗夜会砸在义父手里,倒不如自己取而代之。恰好眼下极乐组内部动荡,方呈明的手段远不如方信平老辣,以自己的能力,大可以趁机一举壮大暗夜会,重现往日荣光。
至于芯片……
罗茜亲口答应把芯片上的资料都交给他,还愿意让武馆成为他的助力。
虽然武馆名头不显,但不妨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让它慢慢做大。
总有一天,他会取代陈添彬,成为暗夜会的领袖。在此之前,他愿意让武馆尝到点甜头。
于是,在一片惊疑的目光中,陈漠阳重重一点头。
“好。”
罗茜这才长出一口气。
她拍拍陈漠阳的肩膀,亲切地就像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刚才发生的事,知道的就我们这些人,你不要走漏风声。”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放心。”陈漠阳当即允诺。
目送他孤身一人走出大门,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忽然,罗茜闭上眼,身子一晃,重重倒在陈逐月身上。
“罗茜!”陈逐月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反手扶着她,却摸到一手冷汗。
“老师,”罗茜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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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有满腹的疑问,可是看到罗茜苍白的脸,陈逐月实在无法开口。
还是罗茜先打破沉默。
“老师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到,都是我干的。”她开门见山地告诉陈逐月。
能够在极乐组和暗夜会的当权人物之间周旋,陈逐月也不傻。罗茜的话虽不多,但一下就解开了她的疑惑。
她猜到罗茜有某种窥探人心的能力,甚至能够影响他人的心智。
不然以她对陈漠阳的了解,后者不可能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挑唆得愿意去对付陈添彬。
整个暗夜会,对陈添彬最忠诚的,非陈漠阳莫属。
可这并不代表陈逐月赞成罗茜的做法。
“太冒险了,”她叹息着摇头,“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大哥,他现在装作被你说服,今后带着暗夜会的人马再找到你,你该怎么办?”
“老师,你是不是想多了?”罗茜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至少眼下,没有人可以对我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