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罗茜心中长叹一声，她从来不相信承诺。
那么多人嘴上说得深情又动人，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不会让你过得孤苦，结果呢？
“结果你没做到。”罗茜替他说出了答案。
“可我在努力，”史明浩认真地告诉她，“本来我的方向是最前沿的神经外科，做脑科学研究，但是我在申请换科室，准备留在外科发展。”
这倒让罗茜很意外了。
大部分移居到索利斯城的极夜城居民，都从事医学相关工作，其中又以脑科学方向居多，也就是说，史明浩为了一份不确定的感情，放弃了大好的未来。
这值得吗？
“你也别太有压力，”史明浩似乎有些紧张，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转科室不光是为了你，城里有这么多格斗者，我总不至于为生计发愁。而且……我知道自己条件不如你，总得拿出点让你看得见的诚意吧？”
“没不如我，是我受宠若惊才对，”罗茜笑得淡然，“我也就在赛场上看着稍微风光点，论其他的比你差远了。”
“还夸我，看来我有希望。”史明浩自嘲地回答道。
罗茜却摇摇头：“暂时不考虑这事，没心情。”
史明浩长出一口气，依稀有几分叹息。
“能抽根烟吗？不然没勇气接着跟你聊了。”他掏出烟盒，在罗茜面前晃了晃。
见罗茜点头，他才站到上风口，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有心情？或者条件差在哪？我可以照你的要求改。除了脾气需要点时间调整，什么都能改，包括脸。”他问得十分真诚。
“别，人不能活得那么卑微。况且你要是换了张脸，那你确定我喜欢的还是你吗？”
“无所谓啊，”史明浩耸耸肩，“要是我换个脸就能跟你一起过一辈子，那我赚大发了。”
罗茜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会真实到这种程度。
可尽管她并不反感他，却不敢轻易许下承诺。
她背负的秘密太多太沉重，光是读心一条，就足以毁掉所有信任。
所以她赌不起。
“我的建议是趁早换个目标，别跟我死磕，没意义。”她拒绝得十分干脆。
不想史明浩依然摇头。
“等了二十七年，才见到一个真正动心的，总得再努力一下，才对得起自己，”他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失落地对罗茜笑了一下，“要是不冒犯的话，就当你多了个无足轻重的追求者，成吗？”
“你见过谁家追求者一言不合给人加镇静剂的？”罗茜这就翻起了旧账。
但史明浩反应很快：“以后不是治疗需要，一滴都不加，我说到做到。”
这下罗茜无言以对了，好半天才点点头：“真有你的。”
“先别急着感叹，以后我会多在你面前展现自己的优点，当然，也会暴露缺点，但愿都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踌躇片刻，才向她伸出手，“告别一下，不过分吧？”
罗茜并不反感，大方地同他握手。
史明浩却有意多停留片刻才放开她。
“我会治好你的，不管你有多少伤，”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一定能做到。”
其实罗茜并非没有被表白过，但真没有一个像史明浩这么坦率，像摊地图一样把自己晾在她跟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与你并肩同行，你能不能接受。
确实够新鲜，只是没法打动她。
读心术最大的副作用，就是让她切实地认识到人类是多么心口不一。
即便坦诚如史明浩，谁又能保证他会永远不变？
所以史明浩的认知还不够深刻。婚姻是契约不假，但也是一场豪赌，用时间和精力去赌两个人的未来。
罗茜并非赌徒，也无意非得与人相互扶持，共度一生。
对于这个世界，她只是一个异乡人，理应悄悄地来，再静静地离开。
她本以为事情就该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却低估了史明浩的决心和毅力。
出院之后，罗茜直接回了武馆，和雷文烈确定了近期的赛训安排，接着就开始进行久违的恢复训练。
比起打坐冥想，充斥着汗水和疼痛的出拳更能让她的内心获得平静。
她戴着耳机，听着嘈杂的金属乐，忘记了时间和周围的人，心无旁骛，或拳，或脚，将内心所有的杂念，随着没有目的的攻击，渐渐发泄出去。
平静一直持续到晚上6点。当雷文烈叫停训练，告诉罗茜该吃饭的时候，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武馆门口。
史明浩不知来了多久，此刻正抄着手倚靠在武馆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嘿，你谁啊？”雷文烈冲他喊了一声。
开武馆从来不怕来闹事的，何况史明浩是孤身一人，这也让雷文烈的口气比以往嚣张了不少。
史明浩刚要回答，罗茜抢在前面拦住雷文烈。
“是来找我的。”
她随手捞过一条毛巾匆匆擦着汗，隔着老远问道：“你来干嘛？”
史明浩一本正经地回答：“追你。”
喧闹的武馆瞬间安静下来。
就算罗茜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被闹得有些脸红。幸好她还能用训练当借口糊弄过去。
片刻之后，馆中响起一片满是揶揄的“噫”。就连不那么爱凑热闹的丰崎润，也煞有介事地朝罗茜吹了声口哨。
“有你这么追人的吗？”罗茜有些好笑地问道。八壹中文網
“那你给指条明路，该怎么追，我一定照办。”
见她并无抗拒之意，史明浩这才朝她走过来，还特别熟练地掏出烟盒，交给雷文烈。
“咱是头一回见，抽根烟拉进一下距离，”他指指自己，简单地介绍，“史明浩，医生。”
雷文烈的脸上本来还带着三分讥讽，打开烟盒一看，眼神立刻变了。
“卧槽，加特林，哥们够猛啊，抽这个。”
他熟练地抽出一根，又顺手把烟盒丢给丰崎润，刚要摸打火机，史明浩已经很有眼色地将点着的打火机递到他嘴边。
这哥们实在是太上道了。雷文烈暗赞一声，顿时一改冷淡的态度，笑着冲他一抬头：“怎么想追罗茜，喜欢挑战自我啊？”
“没办法，人比较肤浅，为色所迷了，比不得你们意志坚定，跟她呆了这么久都没动心。”史明浩浅浅一笑，又将打火机举到丰崎润面前。
“别傻了，”这回接话的是丰崎润，他眯着眼睛，声音里满是得偿所愿的惬意，“动过心的不算，真对她有表示的塞满整个武馆不成问题，结果让她一句话吓跑了。”
“什么话？”史明浩不由好奇。
“我要求不高，想追我的，接住我三拳就行。”罗茜笑着接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