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执政官的压力并未能让云白夜有所动摇。
相反,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到在和母亲的交锋中占据上风。
选择留在极夜城是对的,只有在母亲力不能及的地方,他才能让自己的羽翼日渐丰满,逐渐获得与她相抗衡的力量。
真正让云白夜措手不及的却是袁姝菡。
云白夜能够扛住执政官和家族的压力,留在下城,继续发展自己的力量,可袁姝菡做不到。
和罗茜告别后,她便只能返回上城。
这一次,在执政官的要求下,她和云白夜短暂地见了一面。
“结婚吧,我和你,越快越好。”
明明说出的是相伴一生的承诺,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了无生趣的漠然。
云白夜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袁姝菡已经把心和灵魂都留在了下城,带回上城的,只有一具空洞无物的躯壳。
可是和袁姝菡相比,他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当然知道自己对袁姝菡一往情深,并且整个上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分开。
但那些,全部都是他让外界的人看见的真相。
仅此而已。
换句更直白也更残忍的话,他并不爱袁姝菡,而是在追逐所谓“完美爱人”的影子。
曾经,他并未对此感到羞愧,甚至偶尔感到庆幸,他很早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表现出对未婚妻的爱,并与她共度一生。
直到罗茜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动的人,而他也第一次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感觉。
晋升的晚宴上,她竟为了自己挺身而出!
那一刻,她的身影永远留在他的记忆中——她威风凛凛,宛如创世神话中开天辟地的女战神,浑身被鲜血染红,充满顽强与野性的美。
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爱。
一份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爱。
从那一天起,云白夜感觉自己的心被割裂了。
理智占据上风时,他清楚何为发乎情、止乎礼。他应该顺应母亲为他铺好的路,安安稳稳地走下去,哪怕一眼就能看到结局。
可疯狂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他不止一次地妄想着,有一天,他能够挣脱所有的束缚,对罗茜表达出他热切到无法掩盖的爱慕,然后牵着她的手,在极夜城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疯跑。
不需要目的,甚至他希望那条路永远不会有尽头。
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有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现实。
这些疯狂的心事,他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即便面对乔东莱,他也只能隐晦地暗示,罗茜太过美好,理应掩藏锋芒。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耻!
越过边界的人明明是他,可他却将罪责全部推到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
可他越是压抑心中的爱,情感就燃烧得愈发炽烈。
云白夜已经快要被心中的矛盾折磨到绝望。
而乔东莱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并没有责怪云白夜,而是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
“放下吧,你总要学会放下的。”
这在云白夜听来,无异于死刑前的赦免。
但他没有因此而获得新生。
相反,在亲眼目睹罗茜和她的主治医生的亲密互动之后,他嫉妒得简直要发狂,以致于他想当场抛下选举,抛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带着罗茜逃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姓埋名地度过一生。
他的人生从未遭遇过失败,直到遇见罗茜,他输得丢盔弃甲,无路可逃。
他甚至忘了那一天自己究竟如何回到住处,所思所想都是罗茜,就连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想起的也是意外昏迷住院时,罗茜破天荒地陪了他一次。
可他是云家的继承人,他可以拥有一切,唯独不能拥有爱。
因为那将会成为他的软肋。
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在用一种近乎可耻的方式耗尽所有体力后,脑海中那个艳丽张扬的身影终于变得模糊,云白夜也得以进入了梦乡。
而乔东莱也在洞悉了云白夜的心事后,开始了他的行动。
他很庆幸,史明浩出现得正是时候。
于是,他开始不遗余力地说服罗茜和史明浩交往。可惜由于说得太频繁太直白,反而引起了罗茜的警觉。
“别人家老父亲都严防死守,生怕女儿遇人不淑,怎么到你这就上赶着把我往外推?”她不满地问道。
乔东莱无言以对。
不光是他心中藏着一个无法对她坦白的秘密,更让他吃惊的是罗茜对他的定位。
“你说……我是你的父亲?”他喃喃地问道,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罗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懂了,难怪,到底不是亲生的,早点赶走,免得多吃你家大米,对吧?”
乔东莱又好气又好笑,重重拍了拍她的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恋爱这种事,趁着年轻早点体验一把,别等到年纪大了后悔,来不及。”
可这种理由实在没法说服罗茜。
“没兴趣,事儿多得快疯了,没心思找男人,”她有意说得十分粗鲁,又很快把话题拉回正轨,“你要是好了,就赶紧回去工作,为极夜城的建设事业添砖加瓦,别成天操心我。还有,记得给孟凡刚办手续,然后把他接过来。”
说到工作,乔东莱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希望罗茜去社会福利部工作一段时间,名义上是实习,实际上他想把人看在自己眼皮底下,尽量减少她和云白夜见面的机会。
然而罗茜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她本来走的就是格斗的路子,晋升为名仕之后按理说每个月都要参加一次比赛,先前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拖累,已经用光了请假的次数,现在她必须抓紧时间把场次找回来。
况且她已经想好了,从今往后,她就要专心往格斗这条路上走,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过问。
她也累了。
只有训练和比赛,能让她烦躁的心暂时安稳下来。
大概是之前的停赛风波影响太大,比赛恢复之后,极夜城的格斗界迎来了一次盛大的反弹。大小赛事如火如荼地展开,甚至超过市长选举的势头。
站在风口上,罗茜终于起飞了一次。雷文烈把她的赛程排得满满当当,而她也借机狠狠赚足了花红和奖金。
与新年钟声一同到来的,是困兽之战的年终奖。
而罗茜的存款,终于突破了二十万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