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对鲸鲸做什么？”她冷声问道。
云白炀“哈”地干笑一声，这是他此前从未流露过的情绪。
“我想保护她……”
“再说一遍。”
“我真的想保护她，也没有必要骗你。不然在你决定把她从我身边带走的时候，我会选择自爆，哪怕不能伤害到你，也不想再面对这个世界。
“只有在鲸鲸面前，我才是‘云白炀’，而不是什么人征服世界的工具。”
那一瞬间，一股无法掩饰的哀伤和寂寞从云白炀的意识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原来鲸鲸并非被他洗脑，而是把他们之间的些许相似错认成两个孤独灵魂的共鸣。
以沈涓流的善良，必然不忍心让云白炀继续孤独下去。
罗茜甚至能够想象，她会天真地试图劝服云白炀，即便他们不能一直在一起，至少依靠着发达的科技手段，他们不会从此彻底分离。
然而她不知道，这次偶然的相遇，激发出了云白炀前所未有的独占欲。
沈涓流可以离开他继续幸福地生活，但他却不能没有沈涓流。
可所以呢？为了满足他的私心，沈涓流就必须放弃她应得的人生吗？
也正因为此，罗茜从不掩饰对云白炀的厌恶。
她也不打算继续倾听云白炀的自述，并伪善地表现出同情。
“我可以接受你的说法，但是云白炀，请你记住，”她冷冷地说着，有意展现出自己强大的精神力，“现在的你，在我面前，弱小到不堪一击。
“你大可以用这种方式留在你身边，这是我施舍给你的。而只要我发现你有一丝对我、或者对鲸鲸不利的念头，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云白炀，我能打败你一次，就能打败你无数次，好自为之吧。”
说完，罗茜便将自己的意识从沈涓流身体中彻底抽离出来。
面对一脸茫然的医生和护士，她掩藏好情绪，淡淡地说：“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吧，尤其是电子脑与原生神经接驳的部分，我会付钱的……”
“不用。”
乔东莱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外，及时地打断了她的话。
在他开口的瞬间，罗茜便洞察了他的来意。
一是看望沈涓流，二是……为云白炀而来，大概又是充当云家的说客，要向她施压。
也好，该来的总要来，一次性把麻烦都解决完了，省得夜长梦多。
她就这样毫无负担地跟随乔东莱走出病房大楼，来到医院中的林荫道上。
时值仲春，林荫道边的绿树上已经冒出隐约可见的新芽，仿佛预示着这将是生机勃勃的一年。
如果不是头顶上的天空依旧被索利斯城的阴影所笼罩的话。
漫长的沉默之后，乔东莱终于开口了。
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责备罗茜，而是平缓地讲述着，仿佛是一件与他们都没有关系的琐事。
“鲸鲸刚醒，云白炀就陷入昏迷。执政官已经动用了最高级的医疗资源，想要让他恢复意识，但是至今仍然没有效果。我听说，云白炀现在的状态与植物人无异，即便醒来，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自如地行动，更别说操控这个世界庞大的网络资源。”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式的欣慰，而罗茜怀疑这是错觉。
他一向看中家人，此时来兴师问罪还差不多，怎么可能为云白炀的下场拍手叫好？
但乔东莱接下来的话更加出乎她的预料。
“执政官曾经询问我是否知情，我当然不知道。鲸鲸手术的当天，我正在市政中心办理辞职手续。”
“嗯？”罗茜这才开始疑惑，“你辞职了？”
乔东莱这才露出笑容。
“是的，辞职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打算做两件事，一是矿井爆炸之后，很多家庭不再能继续抚养他们的孩子，我打算接手，至少让孩子们过上能过得去的生活；二是想抽时间多陪陪你，毕竟你打算冲击将星，而且傅勇嘉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时间指导你。”
罗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所期待过的最好的方向发展，她理应为此感到高兴。
可她始终感觉此事并不像乔东莱所说的那样简单。
“你专门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她狐疑地问道。
乔东莱并没有因为她说话无礼而愠怒，而是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其实这本是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在极夜城做的事。出生在云家就是我的原罪，我本来就该用尽一生偿还家族所犯下的罪。”
“不，老乔……”罗茜摇摇头，想要反驳。
乔东莱却温和而坚定地打算她：“茜茜，这是我的想法，你可以不认同，但是不要干涉。”
“我只是……”
罗茜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能够感受到乔东莱隐去了一段重要的细节：既然执政官已经找到老乔，说明她觉察到此事和他有关，并且很可能与罗茜脱不了干系。
但老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扛住了她施加的压力。
罗茜不敢想他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坐享其成，并且无动于衷。
“我知道云白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当面向执政官说明。”她干巴巴地说道。
其实她知道自己说明不了什么。她是因为有入侵意识的能力，才得知云白炀是自愿留在沈涓流身边的。
可是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
就算执政官相信了她的话，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罗茜已经继承了云白炀的学识，并且有读心的能力。如果执政官得知这一切，会不会想办法把她弄到上城，或者干脆派人做掉她，以绝后患？
她倒是想装作自己是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堆，假装一切不存在。可这又能骗得过谁？
和医生们一道潜入沈涓流的意识，是有明确记录的事，执政官想要追查这条线索轻而易举。到那时，不要说罗茜自己，说不定史明浩和庄胜强都要被牵连。
她不害怕执政官，乔东莱也不怕。
可这不代表史明浩他们也能顶住压力。
毕竟他们只是极夜城的普通人。
“有什么办法能和执政官取得联系吗？”
罗茜几乎瞬间下定决心。
她不能、也不该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