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生竟然如此评价自己的学校，不用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学校又怎么了？”罗茜随口问道。
金运彪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讹了罗伯特两杯无酒精的饮料，才清清嗓子，告诉罗茜：“学校要裁撤格斗社了。”
“什么？”罗茜有些吃惊，不过很快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因为叶凌舟现在是市长，担心被人拿考评资格的事做文章？”
金运彪正打算拿这件事在她面前好好显摆一下，哪里想到她一下便猜到原因？他不由大为泄气，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老大，你这么搞就太没意思了，能不能听我说？”
“行，那你说吧。”
然而当金运彪重新掌握话语权后，思索再三，也没憋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只说格斗社会维持到今年第二次学徒的集体考评结束，在此之后，将对格斗社的学生进行分流，让他们自己选择是找武馆签约，还是转而学习工作技能。
罗茜不由失笑。
格斗社中有一批人，就是在极夜城出现退工潮时，担心找不到工作，才进入格斗社。如今风头一变，他们再次被抛弃，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老路上。
时代和人开的玩笑，往往会是个人的灾难。
“学校总不会真的就不管他们吧？邓青峰什么态度，有没有提议过要好好安置这些人？”
提到邓青峰，金运彪一声嗤笑。
“灯泡？算了吧。本来大家都以为校长选举没戏，他那时候还算有心思操持学校。现在老叶成市长，他的心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估计正眼巴巴地等着去沾校长的光，弄个一官半职干一干。哦，放弃格斗社就是他提议的，我们同学私下都在猜，校长对傅老师不错，灯泡吃醋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拆了格斗社，报复回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罗茜好不容易才忍住吐槽的冲动。
傅勇嘉跟邓青峰确实不对付，但原因绝对不是金运彪他们猜的那样。相比之下，叶凌舟更看重邓青峰，而傅勇嘉对此也心知肚明。
但还没等罗茜解释，身边的丰崎润突然开口问道：“那傅老有什么打算？”
“哟，润哥，还没跟你打招呼呢，”金运彪赶忙随手找来一只空杯子，象征性地跟他碰杯，“傅老没说打算，应该是准备等升上宗师再说。”
“你就那么确定他能升宗师？”罗茜不太相信。
这问题令金运彪颇有些为难。他憋了好久，才挤出一句：“总不能灭自家志气，长别人威风吧？”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傅勇嘉晋级宗师的希望渺茫，甚至可能包括他自己。
话题有些沉重，三人一时都各怀心事，许久不发一言。
忽然，丰崎润重重戳了罗茜一下。
“我想让雷猴签傅老，帮个忙。”
虽然是求人办事，但他的口气就像是笃定罗茜会帮他一样。
罗茜不由失笑：“你坑雷猴上瘾？”
“毛！傅老可是准宗师级别，他要是愿意来咱这，雷猴做梦都能笑醒，还嫌弃？”
“丰崎，你知道自己这话的水分有多大吗？”
丰崎润不吭气，郁闷地挠挠头。
傅勇嘉再强，那也只是过去。放到现在，除了丰富的经验和宽阔的眼界，他没有任何优势。
甚至极夜城年轻一辈的格斗者，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他们憧憬的对象，早就变成了以费烈为代表的新生代。
丰崎润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没有办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一代名将，最终成为时代变迁的背景板。如果傅勇嘉就这么陨落，实在是极夜城格斗界的遗憾。
“我今天也是抽风了带你来这，就知道从你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丰崎润突然没好气地白了罗茜一眼。
这迁怒来得实在莫名其妙。罗茜也没客气，反唇相讥：“所以这就是对你的教训，以后不要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还不是为了你？你都不知道你那个丧气劲，呸！”丰崎润愤愤地啐了一口。
他已经做好了跟罗茜大吵一架的准备，就像以前那样。
可等了半天，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赶丰崎润和金运彪去找别人玩，她想一个人静静。
金运彪也看出她情绪不对，正要打听缘由，就被丰崎润一把拎走。
“你别总缠着她，搞得什么事没她就办不成一样，你看现在给她能的。”丰崎润说着还不解气，回头又冲罗茜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金运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罗茜就那样静坐在吧台前，像是在看面前的空酒杯。可金运彪知道她在出神，她什么都没看，甚至什么都没想。
这么惆怅的情绪放在罗茜身上显得十分违和。可还不等他想好怎么劝劝老大，就被丰崎润拽着去和武馆的一帮兄弟摇起了骰子。
而罗茜依旧独自在吧台前坐着。
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云白夜的事就耗尽她全部的精力，也让她的心情再度变得纷乱起来。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丰崎润来这种地方。一间酒吧，没有音乐，也不能喝酒，还能干嘛？
正当她的烦躁达到极致、准备一走了之的时候，罗伯特将一只盛满深褐色饮料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我说过我不喝酒。”罗茜冷冷地说。
罗伯特却摇摇头：“不是酒，只是口感和体验都无限接近酒精的饮品，叫‘灵魂’。”
“你一个开酒吧的，居然不卖酒？”罗茜故意讽刺他。
“总有些不能喝酒、又想体验喝酒感觉的客人。况且除了不能麻痹自己，它和酒没有区别。”罗伯特不动声色地回敬道。
“所以你卖的不是酒，是幻觉和逃避。”罗茜寸步不让。
“我从来不会反驳客人。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坚信自己窥见了真相的人。”罗伯特温和地反驳。
“呵。”罗茜冷笑着，将酒杯推还给他。
罗伯特不动声色地挑眉。
“我从来不碰来路不明的饮料，这是个人的一点生存哲学。”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似乎有意在罗伯特的雷区撒泼。
可她就是迫切地想要发泄一下。
何况这里是酒吧，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无非都是想体验一场梦。她不过是希望自己在梦中仍然能够保持清醒而已。
只不过当她面对的是罗伯特这样一个几乎无从窥探内心的人，她不再有优势，会感到焦躁，也在情理之中。
而面对她的挑衅，罗伯特依旧保持着克制而得体的微笑。
“您说笑了……”
“不必对我用敬称。”
“不，每一位客人都值得尊敬。还有，我可以对您保证，本店的经营合法合规，您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是吗？”罗茜这才露出笑容，“那为什么，有人会到这家店，谈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