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受到过良好教育的高素质仿生人，那一刻，罗伯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类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爆粗口。
他要是真能有高见，至于在这忽悠罗茜吗？
并且恰恰相反，他还得感谢罗茜，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卯月集团的事，他根本没往散户的路子上想。
正当他绞尽脑汁要想一个完美的借口让罗茜放过他时，机会来了。
酒馆下方忽然重重地震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罗伯特再熟悉不过。
“荒漠甘泉”之所以能成为上下城之间的一个中转点，就是因为罗伯特凭借一己之力加上一点土办法，凿出一条联通双城空间站的通道，让人能够附着在光子运输船上往来于上下城之间，和正规的途径相比，不过是没有安全性不高罢了。
而刚才这一下震动，正是新的运输船经过的标志，只不过从振幅看，中间兴许出了点岔子。
治安署临检？还是有人忘记佩戴电子隐形装置，触发运输船的警报装置？
刹那间，罗伯特脑海里已经列出十几种可能。
而最让他犹豫的是要不要让罗茜知道这件事。
和倒腾人口的生意相比，为困兽之战的比赛开盘都只能算是余兴节目。前者做一票就能让罗伯特快活上半年，而后者挣的充其量是个上下打点的公关费用。
这种肥到流油的生意，罗伯特自然不愿意让旁人插手。
但罗茜显然不是一般人。
刚才那通关于卯月集团私下操作的分析如果真出自她的手臂，那么光是她的分析能力，就足以让罗伯特动心将她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乔东莱和云白夜……
正在罗伯特举棋不定之际，他忽然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拼命敲打他脚下的地板。
“罗伯特，我们有麻烦了！”那人高声喊道。
罗茜不可能没注意到这动静。
她只是没有想好要不要掺和到这些麻烦里。平心而论，她遇到的麻烦够多了。
“我现在回避还来得及吗？”她问得极其直白。
罗伯特却没有回答，而是定定地注视着她。
“不如猜猜，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罗茜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没兴趣，想在极夜城活命，最重要的就是收好自己的好奇心。”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不料罗伯特突然说道：“金刚植入体操控急速空气弹，一枪毙命，你的父亲就是这么死的。”
罗茜猛然停住脚步。
她很清楚罗伯特在这种时候故意告诉她这些意味着什么。
他一定在做一桩很危险的事，风险很高，现在希望她能够加入进来。
可只是一个死因，只得她冒着这么大的险吗？
“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开的枪。如果你将来有机会看到官方的报告，会发现和我提供的消息不一样。但是我不但能告诉你开枪的人是谁，还能让你知道他究竟是被谁指使。
“相信我，这是你在极夜城能够得到的最可靠的消息。”
如果罗伯特只是告诉罗茜，她的父亲罗毅仁是怎么死的，那她大可以装作没听见，反正有了云白炀制作的黑客系统，只有她不想打听的，没有她打听不到的。
但罗伯特能够告诉她的是导致她父亲身亡的关系网。
其中会不会有云家的介入？还有暗夜会，陈添彬，和死而不僵的梅家，他们会在她父母的遭遇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正在罗茜犹豫的时候，罗伯特脚下传出来的敲打声愈发急促。
“罗伯特，快让开，让我出去！条.子追过来了！”
不光是那人的催促，罗茜还隐约听见孩子恐惧的哭声。
有什么事，必须做得隐秘，还会牵连到孩子？
她几乎立刻就想通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在贩卖.人口？”
罗伯特这才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从那块几乎被捶到变形的地板上挪开。
“别说得那么难听，孩子。我只是帮助想改变阶级的的人实现梦想罢了。”
能把当蛇头的营生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罗伯特还是头一个。
而接下来从地道中钻出来的人，倒是真的让罗茜大吃一惊了。
“阿尔善？”
她不得不用近乎无礼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在那人身上来回扫视，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当她看见那人左边眉骨一道形状特异的伤疤时，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道伤疤很像毒蛇吐出的信子，而阿尔善“蝰蛇”的外号也是这么来的。
他不是已经在上城定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罗茜拿不准这些问题该不该当面问出来。
而阿尔善显然也知道她是什么人。
他并没有同罗茜搭讪，而是从洞口跳出，接着回过身，伸长手臂，奋力拉出一个人，又问罗伯特：“留不留活口？”
罗茜不由毛骨悚然。
她不得不反省自己几时变得如此不谨慎，前一天竟然还信了罗伯特的鬼话，认为他当真是个本分的商人。
现在看看，私下开盘坐庄，当情报贩子，还潜渡人口，随便哪一条罪名抓出来，都足够他把极夜城的牢底坐穿。
而阿尔善显然也不是善茬，他一定知道罗茜是谁，但竟然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她起了杀心！
穿越之后，罗茜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了。
不过她并不胆怯，反倒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一次用精神控制住两个人这种事，她至今没有实践成功过。
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罗伯特的话就让她的期待化作泡影。
“收收你的爆脾气吧，她是来帮忙的，别打她的主意。”
说着，罗伯特还特别自来熟地冲她招招手：“来搭把手……嘶？怎么这么多人，一个都没跑掉？”
“发射装置临时检修，耽误了两个小时，我没法把人带到老地方，”阿尔善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当初说好这份钱只有我们两个人挣，怎么突然加了个人？”
“因为我不是人，没有你那么多世俗的欲.望，”罗伯特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最近突然那么多人要潜渡，光凭我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来。”
阿尔善倒是真不见外，当着罗茜的面就大大方方地挤兑起她来。
反倒是罗伯特看起来很想拉拢罗茜，话里话外都在不遗余力地反驳阿尔善。
“别把那两个钱看得太重，钱是永远挣不完的。况且罗茜不会抢你的饭碗，她只会做你干不了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