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十分肯定，加入她坚持拒绝，那么沈涓流必然不惜以自毁的方式帮她达成目的。
她必须退让，因为她无法承担失去沈涓流的痛苦。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后的依靠。
“停手吧，”她轻轻握住沈涓流的手，“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艰难。
她从去往荒漠甘泉开始说起，讲到如何被牵连入狱，再到遇到云白夜，发现他处境不妙，决定救他。
直到说出遇见克隆人的那一刻，她才有些踌躇，担心沈涓流会埋怨她信口开河。
没想到沈涓流比她想象得平静得多。
“也就是说，小白是云白夜的替代品。而你之所以带他回来，而不是云白夜本人，是因为做不到吗？”
她还是那么善良，猜出罗茜这么做一定是迫不得已，便主动绕过最难以启齿的部分。
但这一次，罗茜不想再对她有所保留。
“的确做不到。执政官早就对云白夜的精神反叛有所不满，所以这一次她做得很绝，”罗茜停顿片刻，才艰难地说出结果，“她的人给云白夜做了脑部手术，替换了他的大脑，强行篡改了他的意志。
“也就是说，云白夜……已经不存在了。”
说出真相的刹那，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
再没有人会微笑着告诉她，“谢谢，我也喜欢你”。
等待她的，只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她必须亲手杀了他。
忽然，沈涓流轻轻裹住她的手。
“罗茜，别难过，”她学着乔东莱的样子，努力探身摸摸她的额头，“兔子叔叔会保护你的。”
罗茜突然愣住。
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被人这样安慰是什么时候。
似乎从懂事开始，她就因为天生的强大，而必须去保护别人，哪怕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
而现在，她相依为命的挚友，正竭尽全力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保护她的不是兔子叔叔，而是沈涓流。
多幸运啊，还有人愿意保护她，哪怕这个人那么弱小……
罗茜鼻子一酸，连忙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别看，”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却极力压抑着，生怕沈涓流难受，“我眼睛难受，过一会就好了。”
她的掌心瞬间被温热的泪水打湿。
沈涓流没有说话，而是凑到她身前，用力地抱紧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的记忆永远那么温暖，就像夜色中一盏暖黄色的灯，为罗茜指出家的方向。
罗茜看见沈涓流正拿起光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时而念念有词，时而皱眉苦思。
而那只熟悉的兔子布偶正静静躺在她手边。沈涓流不时拿起布偶，用力抱在怀里，自言自语地为自己鼓气：“再想想办法，我能行，能帮助罗茜的只有我了。”
这一幕，让罗茜泪如雨下。
她终于敢放开手，扑在沈涓流肩头，放声痛哭。
“鲸鲸，我想救他，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沈涓流轻轻拍着她的头，轻声回应：“我知道。没有关系，罗茜，会过去的。”
哭过一场之后，罗茜像是卸去所有压力，疲惫也如期而至。
几乎刚对沈涓流说完“我有点困”，她便陷入沉睡之中。
沈涓流费力地将她放倒在床上，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这时，她才发现，小白正靠在墙边，默默地望着天空出神。
沈涓流吓了一跳。她很想问他究竟听见了多少，又立刻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并没有意义。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她大胆地主动发问。
小白沉默片刻，转过身定定地注视着她。
“如果再给罗茜一次机会，她会选择我，还是云白夜？”
话一出口，他突然有些后悔。沈涓流还是个孩子，她不会懂他们之间的纠葛，也不明白事情的缘由，自然不可能给出他期待的答案。
可出乎他预料，沈涓流思索片刻，认真地说：“如果你想问我她究竟喜欢谁，那么我会告诉你，是云白夜；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你，就说明她没有把你当成替代品。”
“这不是答案。”小白灰心地摇头。
“因为你的问题就不对，你还把自己当成云白夜，所以不敢确定你喜欢她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受到云白夜意识的影响。”
“这有区别吗？我也是云白夜……”
“不，你是小白，是一个独立的人，有着独属于你的思维和意识。你和他存在于同一个时空中，哪怕你们在遇上麻烦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都没法代替对方。”
小白心中一动。
他好像隐约明白了沈涓流的意思，却犹疑着，不敢向真相迈进一步。
“也……也就是说，假如我喜欢上别人，比如……你，也是……”
“不不不，”他大胆的发言吓得沈涓流慌忙倒退一大步，“我知道你在打比方，但是麻烦你换一个人，不然太荒唐了。”
可怜小白空有良好的教养，却从没和罗茜之外的异性打过交道，此时被沈涓流的慌乱感染，不由也脸红起来。
“总之，就算我和云白夜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何止正常，本就是理所当然啊，”沈涓流不解地看着他，“你就是你，没必要总想着云白夜会怎样，然后想方设法地取代他。唉，不是说云白夜很聪明吗，你怎么这么笨啊？”
明明被挖苦，小白的心却突然轻松许多。
他和善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他，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个问题。”
“这就对了嘛，”沈涓流也松了口气，跟着他一道笑了起来，“而且你还有大把的时间确定自己的感情，还有很多很多事。不过如果你真的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罗茜，也没什么不对。她那么好，喜欢她的人可多了。”
她的坦诚让小白很受用。两人就这样心无芥蒂地闲聊着，一直到沈涓流难忍困意，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目送她回到房间之后，小白再一次抬起头，望着高悬在夜空中的索利斯城。
他突然下定决心，按下埋在耳后的嵌入式通讯终端。
“执政官阁下，我想和您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