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低头看着罗茜，目光中像是流露出无限的温柔。
即便已经成为赛博世界中的一段数据，母亲仍然保留了对她的爱。
这便是她挽救云白夜的最后可能。
她为这个形象取名为“玛利亚”，传说中圣母的名字。
每当想到玛利亚，她就会觉得自己并非孤苦无依，她的父母都用特别的方式，一直在爱着她。
这使得她的内心变得比前世更加丰盈而强大，也有余力去爱护那些她想保护的人。
现在，她需要借助母亲的力量，去挽救她曾经爱过的人。
“玛利亚，我想把真实的记忆全部重新写入云白夜的大脑中，成功率有多少？”罗茜认真地问道。
可不等玛利亚回答，云白夜就激烈地抗议道：“住手，你没有权利篡改我的记忆！”
玛利亚垂下眼眸，神色中带着神明特有的哀悯。
“不到10%。你的技术能够干预的只有他的电子脑，其中有特殊的防御机制，一旦发现有被还原的迹象，它将立刻启动自体锁定，拒绝一切外界的访问。”
“有什么方法能够突破？”罗茜追问道。
这已经大大超出云白炀留下的技术水平，但罗茜相信，母亲早就有过相关的设想，并且保留在玛利亚的数据库中。
虽然母女素未谋面，可母亲坚定地相信她能够将自己的学识发扬光大。
就像她也相信母亲能够帮助她达成所有的愿望一样。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他的原生大脑作为基体，再引导电子脑自行读取。本体之间的数据转移不会引发排异，成功率将大大提高。”
也就是说，即便是玛利亚，也没有把握这次行动百分百能够成功。
罗茜思考片刻，问道：“成功率有多少。”
“超过47%。如果能够得到本人的信任，成功率将提升只67%。”
得到云白夜的信任吗？
曾经轻而易举的事，如今竟然难如登天。罗茜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靠近云白夜，伸手点向他的额间，想要测试一下他们之间还残留着多少信任。
不出所料，她的手指刚一靠近，就被一股巨大的推力震回来。
云白夜愤愤地瞪着她，尽管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她的作为。
“我不想害你，”罗茜轻声说着，极尽所能地安抚着他的情绪，“也不会覆盖你的记忆。所以你可以去和原有的记忆去比对，去印证，看看有没有违和。”
云白夜一怔，似乎有所松动。
可是短暂的思考之后，他仍然无法彻底相信罗茜。
“我怎么确定……你不会在过程中……动手脚？”
“有意义吗？”罗茜反问道，“如果我想从精神上控制住你，大可以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相信我，只要我想，你将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个理由相当有说服力。
云白夜终于让步了：“如果……我发现……你在骗我……”
这时，罗茜的头顶已具现出一颗闪烁的光球，回忆的片段如走马灯般不断掠过。
云白夜清楚地从其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那一定是他，即便是最优秀的小说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思出如此丰富的细节。
他终于下定决心，给她一个机会。
“你……可以试试……但我……有否定的权利……”他努力做最后的争取。
罗茜点点头：“如果你仍然不相信，那么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为什么……”
“在现实中，我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对吗？”罗茜粲然一笑，挥手让头顶的光球慢慢进入云白夜的脑中，“而且，我相信，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总还保留着明辨是非的能力。
“因为你是云白夜。”
话音刚落，光球完全没入云白夜的大脑中。
属于他们的记忆不断流入他的意识中。
他简直不敢相信，其中的人是他。
原来他早就见到过罗茜。云白炀闯下大祸，而他就此接受执政官的委任，前往极夜城，平息事端。
也就是在一家福利院的门口，他见到了罗茜，还有云式廷。
那时的罗茜空有一身出人预料的本领，在面对权位远高于自己的云家人时，却束手无策，只能无力地冲云白夜挥舞着拳头，愤怒地斥责他们的不公。
可云白夜却疑惑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与罗茜素未谋面，直到执政官派遣他前往极夜城抓捕她。
难道他的记忆，真的被执政官篡改过？
怀疑的种子开始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一幕幕的往事出现在他眼前，全部是关于他和罗茜的。
他看见自己驾驶着飞行器，带着罗茜，停在空中，眼前的月球大到不真实。
明明是无比浪漫的场景，可罗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最后诀别的凄凉。
好像从那时起，她就意识到，他们最终将要分道扬镳，而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终生不复相见。
然而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之下，他们不可避免地越陷越深，直至纠缠不清，无法分离。
最令云白夜震惊的一幕，出现在记忆的最后。
从罗茜的眼中，他看见自己满头缠着绷带，身上是斑驳的血痕，笑容脆弱得像是即将凋零的花。
那也是他和罗茜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罗茜主动上前，紧紧拥抱着他，压抑着哭泣，小声对他说：“其实我很喜欢你的。”
而他也用尽最后的力气拥抱着罗茜，告诉她：“谢谢，我也喜欢你。”
云白夜猛然一震，奋力睁大眼睛。
他错了，他不该答应罗茜的请求，更不该看见这段记忆！
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无法反驳！
可他明明是索利斯城的天之骄子，是执政官引以为傲的儿子，是袁姝菡的未婚夫！
他怎么能背叛未婚妻、背叛家族、背叛对他抱有殷切期待的索利斯城！
如果罗茜没有骗他，那么他就该自绝于世人，以洗清他所有的罪！
就在云白夜产生这个念头的刹那，插在他身体中的长矛，忽然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和他产生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