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看上去有些烦躁。
自从进入审讯室，她的小动作就没有停过，一会抓头发，一会摸鼻子。
她很不安，云白夜很快觉察到这一点。
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突然面临谋杀的指控，她的表现很正常。不过假以时日，配合她的能力进行训练，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他这才坐回罗茜对面的椅子上。
“你可以慢慢说，要喝水吗？”
罗茜的目光这才落回他身上，满满的不信任。
“你不会是要在水里下药害我吧？不行，我要喝营养液，没开过的。一晚上都在到处跑，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警惕性很强，又是个优点。云白夜暗暗点头。
“不用这么担心，审讯的过程都要做影像记录，而且我也没必要伤害你。”
说着，他起身去倒水。
就在他背过身时，罗茜悄悄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弄个测谎仪就想吓住她？看不起谁呢这是？
只要是她想保守住的秘密，哪怕是吐真剂都不能让她开口，更别说云白夜这种程度的审讯了。
但是罗茜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分，毕竟她现在是个18岁的少女，出名的头脑简单，所以她一直在压低智商，卖力扮蠢。
从结果看来，她的做法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云白夜。
待他回过头时，罗茜又恢复了那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好吧，其实我知道裁判是怎么死的，但和我没关系。”
这一次，她把体征控制得毫无异常。
“说说看。”云白夜把水杯推到她面前。
罗茜双手握着杯子，沉默片刻，才不情愿地说：“他触发了我光脑里心跳杀手的无差别攻击模式。”
云白夜一怔。
这和举报者的说法不谋而合。
难道裁判真是她杀的？
又或者，她正在用读心术打探自己的想法……
云白夜立刻清空脑中的想法，起身走到她身后，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你认识裁判？”
“不。”罗茜立即否认。
“确定吗？”说着，云白夜把视频进度调到比赛中间一段，“还记不记得这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罗茜定睛一看，正是比赛进行到中途、裁判拒绝中止比赛的时候。
当时的画面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清晰得毫发毕现。
“除非我死，否则比赛就会继续。他说的。”罗茜的情绪有些低落。
按常理说，云白夜此时应该适当地表达一下同情，留给她时间调整情绪，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
可他没有，而是忽然跳转到一个新的问题：“以前和裁判有过不愉快吗？比如听说过他的裁决不公正。”
罗茜有些犹豫。
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原主向来不关心，就算要打比赛，也只能记住对手的状态和技术特点，就连学校里老师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裁判和原主确实有过节？
“我没印象，不过当时确实猜他可能被人收买，或者自己就押了疯狼。”
“是听说过他和谁走得比较近吗？”
这导向性也太明显了吧喂！
罗茜立刻警觉起来。
身为治安署长，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显然不可能，这种口供根本不会被采纳。
那么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拖时间。
可罗茜真的没心情陪他磨叽。
得掌握节奏，尽快结束审讯，好让鲸鲸早点脱险。
“我说了，我不认识他，再问一万遍都是这个结果，”她骤然提高声音，指着屏幕上的心率体征，“我没有骗你，要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
“你在生气？”云白夜淡定如常。
“废话，”罗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明明靠自己的实力赢了比赛，结果那么多人都在骂我，鲸鲸昏迷，现在又被安上杀人的罪名，我凭什么不能生气？”
“坐下，”云白夜严厉地说，“我在帮你洗清嫌疑！”
“你没有！”罗茜失控般地朝他大叫，“我已经跟你说了，是心跳杀手，要人证物证我都能拿出来，可你完全不相信，甚至一句都没问过！”
云白夜一怔。
他想否认，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罗茜说的没错，他就是在把案件往他期望的方向引导。
其实在接到举报后，他就调查过，尽管一直在打黑赛，但罗茜在下城格斗圈子里出了名地心高气傲，不要说作弊，她甚至公开斥责主办方给她安排的对手实力太低，怀疑他们放水。
再加上方呈明的暗示，云白夜心中了然，罗茜无疑遭到陷害，而背后主使正是极乐组。
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他不自觉地诱导她说出自己期望的答案，没想到竟被她洞察出意图，反而无意中提醒了他。
天生的破局者，这种人才不可多得，值得培养。
“先坐，”云白夜按着罗茜的肩头让她坐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为什么认定裁判死于心跳杀手？”
“无差别攻击模式，”罗茜不情愿地说，“好几个人当时都受到波及，包括我。”
“还有谁？”
“老乔。他当时想来救我，刚走近就不行了，”罗茜指着屏幕，“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他跟你关系密切，恐怕不能作为人证……”
“还有居胥，就是被我打趴下的那个，”罗茜撑着头，疲态尽显，声音也有些嘶哑，“他也在攻击范围。”
云白夜微微颔首，跳到比赛结束的画面，正看见乔东莱捂着心口跪倒在地，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而另一边的居胥紧紧皱着眉头缓缓倒下，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他暗暗吃惊。
早先以为“心跳杀手”不过是云白炀年幼时的玩闹之作，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破坏力！
家族为什么要极力庇佑这个视人命如儿戏的东西？就因为他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没有基本的道德底线，没有身为人最起码的善良，就算聪明绝顶又如何？
不过是个祸害！
咬牙压下心头那口恶气，云白夜定定神，刚要问话，罗茜已从脖子上扯下光脑，递到他面前。
“干什么？”他不解。
“物证，”罗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算‘心跳杀手’已经被消除，总得留下点痕迹，你可以让技术部的人去查。”
难为她想得如此周到，并且证据环环相扣，并无明显的漏洞。至此，云白夜已经确定，她说了真话。
虽然还没有做到临危不乱，但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人，她已经表现得足够出色，并且未来不可估量。
“谢谢你的配合。”云白夜微笑着，大方地同罗茜握手，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与她的合作。
而罗茜看起来十分疲惫。
“应该的，”她有气无力地回答，“现在我能走了吗？”
“很快，”云白夜滑动着屏幕，“录入声纹和虹膜，你就可以回去了。不过最近的出行都要报备，还有……”
“什么声音？”罗茜突然打断他，疑惑地看向审讯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