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逐月回答，叶凌舟抢在前面开了口。
“先不说这些，”他有意躲着罗茜的目光，拉起陈逐月和傅勇嘉就要往学校里走，“你听陈老师的话，她不会骗你。”
“我凭什么相信她？”罗茜突然问道。
一群骗子。
没准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父亲的芯片去的。
或许就连傅勇嘉都牵涉其中。
不然怎么解释，偏偏那么巧，他正好去了陈逐月名下的沙龙喝酒，又拿芯片换酒钱。
真好笑。
欺负她涉世不深，就敢编排这么一出拙劣的戏码给她看。
可惜啊，他们找错人了。
罗茜的心彻底凉了。
她一步步朝三人走去，一直走到陈逐月面前。
不等陈逐月开口，她便拉起陈逐月的手。
她不再相信这些人的话，只想亲眼去确认事实。
陈逐月的记忆如同陈旧的黑白电影，带着无法抹去的淡淡哀愁。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罗茜眼前。
“阿月，”陈添彬一双老眼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称的犀利和警惕，“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也不要求你回报。怎么现在让你带个学生来，倒让你这么为难？”
“干爹，罗茜和那些人都不一样，”陈逐月苦苦哀求，“一个女孩子家，孤苦伶仃地长大已经不容易，何必让她来暗夜会做事？”
陈添彬冷笑：“怎么，看不上暗夜会？我早就知道，傍上方呈明，你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用再把我这个干爹放在眼里！”
陈逐月身子一颤，慌忙辩解：“干爹，我没有……”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装可怜，”陈添彬不耐烦地挥手，“办不到就算了，我有的是办法。”
看到这里，罗茜终于懂了。
还以为陈逐月对她另眼相看，闹了半天，不过是有所图。
难为她在暗夜会和极乐组之间周旋至今，还能活得这么滋润。能够成为她的斡旋的筹码，罗茜觉得自己理应骄傲一下。
只是当真相大白时，自己的真心，看起来就特么是个笑话。
她松开陈逐月的手，似笑非笑：“陈老师真是长袖善舞啊。”
有一瞬间，她清楚地看见陈逐月眼中闪过羞愧和无奈。
可最终，那一点光芒也消失了。
陈逐月鼓足勇气问道：“罗茜，答应我，到此为止，好吗？”
“什么意思？”罗茜不依不饶地问道，“都这时候了，是舍不得你的产业，还是舍不得哪个人？”
她料定陈逐月猜不透她的秘密，而且就算真的被说破，她也不在乎，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实在懒得再和这帮人虚与委蛇。
可这一次，她猜错了。
陈逐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地摇摇头。
“芯片会还给你的，最多不超过三天。”
说完，她不顾叶凌舟的挽留，匆匆返回学校。
这是演给谁看呢？
心中冷笑着，罗茜撇下众人，独自去往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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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云白夜久违地接到索利斯城执政官的联络。
“云白夜，我刚刚得到消息，你所负责的区域，荷鲁斯系统出现大规模异常波动。而源头来自罗茜。”
罗茜的图像如同银河，将母子二人分隔在两侧，泾渭分明。
沉默片刻，云白夜问道：“有何吩咐？”
“密切观察她的动向。一旦她有异动，立刻收押，必要时直接抹杀，不需要上报。”
云忆情说完，正要结束联络，忽然听见云白夜说：“对此我有异议。”
“说。”
“我打算与她合作，摧毁极乐组。”
“驳回，”云忆情冷冷地说，“有的是比她合适的人选。”
“必须是她。她熟悉极乐城，而且天赋和能力都格外出众……”
“驳回。”云忆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
她站起身，走到云白夜面前，冷眼打量着他。
而云白夜挺直身子，直视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屈服和畏惧。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打算让步。
忽然，云忆情抬起手，狠狠打了云白夜一记耳光！
尽管身处数字化的意识流世界，云白夜依旧感觉到真实的疼痛。
可他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回望着母亲。
那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忆情终于被激怒了。
“不要以为到了下城就可以为所欲为。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她一挥手，将一份文件扔在云白夜脸上。
正是声称罗茜和云白夜有私情的谣言。
“让你去下城，是让你制衡暗夜会和极乐组的关系，最好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我们好从中渔利，可你都干了些什么？
“暴动四起，你压不住，甚至逼得家族出手，动用军力。自己呢？名声不要了，只知道跟个野丫头厮混。云白夜，你打算就这么当家族的脸面？”
云白夜默不作声地盯着那份文件。
都是假的，唯独罗茜的笑容格外真实。
他仿佛听见她在嘲笑：“想什么呢你？我只要钱，不走心的。”
真羡慕她，活得辛苦，却自在。
不像他，身陷无形的牢笼，想要飞，却屡屡碰壁。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挑衅母亲和家族，干脆认下谣言，告诉他们，他就是喜欢罗茜，哪怕为此叛出家族，被逐出上城。
可他不能那么做，不能为了泄愤把罗茜拖下水，更不能辜负他的未婚妻。
那是个好女孩。在他决意去往下城时，所有人都嘲笑他疯了，唯独她愿意站出来，力排众议，支持他的行动。
云白夜可以辜负所有人，唯独不能辜负她。
哪怕他们只是被利益捆绑在一起。
终于，云白夜长出一口气，低下头。
“我为自己的不当言辞表示抱歉，”他违心地说，“不过仍然想请求您再考虑我的提议。我认为罗茜有潜力，值得培养。并且如果您同意，我会约束她的行为，不会做出有损家族和索利斯城利益的事。”
冠冕堂皇，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只有妥协，才能让云忆情改变主意。
就当是对她的回报吧，毕竟她向自己透露极乐组的动向，为他省了不少麻烦。
许久，云忆情长出一口气，随手挥开那份文件。
“我可以同意你的请求，但也有条件，”她的声音冷漠得不近人情，“半年之内，你必须利用荷鲁斯，成为下城的精神领袖。当然，家族会给你支持，你将有权限接入荷鲁斯的最高管理系统。
“类似今天这样的异动，我不希望再次发生。还有问题吗？”
“明白。”
毫无亲情可言的交谈，云白夜已经习惯了。
可就在他要退出虚拟空间时，云忆情忽然叫住他。
“白夜，”她揉搓着山根，少见地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云家之所以能够成为双城四大家族之首，是因为我们拥有最强大的智慧和力量。
“所以，我希望你记住，你注定要成为下一任统治者，在此之前，早点明白自己的立场，舍弃那些天真的良心。
“云式廷是家族的耻辱，我不想让你步他的后尘。下城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等到任期结束，就尽快返回上城。就说这么多。”
云忆情的身影从虚拟空间中消失。
云白夜等了许久，直至周围陷入沉寂，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忽然，他落寞地笑了笑。
她是自己的母亲，更是上城的领袖。
她无法容忍失败。
而自己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失败品。
不，他不能失败，也不会失败。
退出虚拟空间，云白夜走到公寓硕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极夜城最高建筑的顶端。
良久，他长出一口气，轻拍光脑。
“告诉暗夜会的线人，让他告诉陈漠阳，‘酒神’沙龙得到的那枚芯片中有他最想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