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许庭深今天第一次用如此恶劣的态度回答法官的问题了,就好像他对庭审志在必得,激怒法官,只不过是他小小的娱乐。
罗茜暗暗耸肩。
早就猜到庭审会变成一场闹剧,她压根没期待过。
倒是费心把摊子扯起来的云白夜,看到这场面,不知作何感想。
怀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罗茜一下就找到云白夜。
他正坐在证人席上,平时总带着几分笑意的脸此时紧得像块铁板,凝重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许庭深身上移开过。
唉,可怜太子殿下,出钱又出力,却最终落了个为人作嫁的悲惨结局。
能够在上城的阴影中生存至今,下城自然有它独特的生存法则。
相比上城伪善的外皮,极夜城的面目既真实,又残酷。
一时杀不死的,必将卷土重来。想要有说话的权利,就必须有足够硬的拳头。
这套法则行之有效的背后,是无数被牺牲的弱者。而罗茜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当弱者成为极夜城中的大多数时,就是城市历史被改写的时候。
不过,那一定不是现在。最好让云白夜先和这帮土匪们耗一耗,等到双方元气大伤,就是后来者居上的最好机会。
罗茜希望,得到这个机会的,会是叶凌舟。
校长确实曾经糊涂过,但至少,在大是大非上,他从来不犯错。
正在这时,法官忽然宣布休庭,接着潦草地瞥了云白夜一眼,便匆匆离开。
公开使眼色,当旁听的人都是瞎子吗?
罗茜简直无语。
极夜城人人都知道极乐组一贯横行霸道,甚至连治安署和法院都能不放在眼里。
可谁都知道,不代表法官可以表现出对此无可奈何,甚至不得不当场向外人求助。
这不是变相助长许庭深的气焰么?
真同情云白夜,就算是为了作秀,能做到这份上,也算仁至义尽,偏偏摊上一群猪队友。
罗茜都想说服他认命了。
然而云白夜不可能屈服。他自认为手里还握着最后一张王牌——罗茜。
不顾她无声的抗议,云白夜硬是带着她来到法庭后的隔间。
用脚丫子都能猜到这厮主动找上门准没好事,罗茜立刻试图转移话题:“法官找你。”
她扒着门框不肯松手,却还是被云白夜拎下来。
“既然你知道要做什么,就别抵抗了,”他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留,直接命令道,“我需要弄清许庭深还有他辩护团队的想法和策略。”
“办不到,”罗茜一口回绝,“他对我戒心太深,就算有肢体直接接触的机会,也很难突破他意识的防线。”
“那就从他的团队下手,一共五个人,我不信你一点机会都找不到!”
罗茜叹了口气。
看来他已经急迫到不讲道理了。
“署长,我说过,想窥探别人的意识,一是要尽量降低对我的戒备,二需要我精力充沛,并且时间充裕,第三才轮到肢体接触。现在前两项最重要的前提都不具备,我没法帮你。”
她尽量说得直白浅显,就怕云白夜还要强人所难。
谁知他这次竟然铁了心,闻言立刻回答:“我可以创造条件,去说服法官,假装释放出有意和解的信号,让许庭深的首席律师单独来谈条件,到时候就由你出动去制服他。”
完蛋,这厮已经魔怔得连程序正义都不管了。
罗茜哭笑不得地问他:“署长,我记得您搞公开审判的初衷是普及法律观念,但是现在你想做的事和你的观念背道而驰,我合理怀疑你在套路我。”
云白夜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愠色:“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
罗茜立马乖巧地举起手:“可以,是我措辞不当。就照你说的办,我全力配合。”
看出她态度中的戏谑,云白夜有些窘迫。
“罗茜,”他试图辩解,“我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没错,”罗茜仍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漠然点头,“不过当初要是我狠下心,在巨石阵酒吧就劈了他,也就不会有这么麻烦了。”
可惜,她不但留下这个祸根,还为隐藏身份,不能公开在法庭上做证,指证许庭深罄竹难书的罪行,不得不说是一桩大憾事。
所以,用不那么法制的手段对付他的法务团队,罗茜没有一丁点心理负担。
反正打从一开始,许庭深就没打算跟她用文明人的方式相处。
那么就别怪她用最防不胜防的技术手段对他进行降维打击了。
许庭深的首席辩护律师是在云白夜的陪同下来到会议室的,看见大大方方坐在长桌中间的罗茜,律师先是一愣,随即笑得意味深长。
“说桩秘闻,二位姑妄听之,”他有意坐在罗茜身边,用玩味的眼神不住打量着她,令她倍感不快,“为了配合组长,为许庭深先生脱罪,小方总透露给我一条消息:二位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正事还没谈出结果,搁这八卦得起劲,不会是为了多捞点咨询费变着法子混时长吧?
罗茜本想糊弄过去,但转念一想,不妨趁此机会表现得愚蠢一点,正好让律师降低戒心。
于是,她赶忙憋住一口气,涨红了脸,装作又羞又急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正是如此。”
话音未落,她就听见云白夜干巴巴地承认了。
这演技还敢更生硬点吗?
也好,如此表现也算符合他的人设。罗茜强忍让他闭嘴的冲动,又问律师:“你说这干嘛?”
“那我倒要请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谁让你来的?”见目的达到,律师这才收起调笑的表情,严肃地问道。
对,就是这样,把我当成傻子。罗茜心中窃喜,面上却显露出恰到好处的纠结,还故意用眼神示意云白夜赶紧提她解围。
“是我,”云白夜大概弄懂罗茜的暗示,也佯装无奈,轻叹一声,“你也知道,我和她最近走得很近,所以想扳倒许庭深,也是我个人的私心。许庭深弄伤过她,整整两次!这笔债我必须替罗茜讨回来。”
说得罗茜都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