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虽然曾经的爱人叛出家族，但陈逐月的心情不错，连声音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哦，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方逐月了。
但她的语气越是寻常，罗茜就越是能嗅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你唯一那套礼服，现在还好吗？”
光听声音，罗茜都能想象出她笑意盈盈的脸。
她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两套像样的衣服了。
“还没来得及收拾，最近事儿比较多，”罗茜快步走到没有人能听见的地方，“老师，你该不会是……”
“幸好我提前过问了，时间定在后天，记得把衣服收拾好，到时候就穿那身，我保证会让极乐组所有的人眼前一亮。”
方逐月怎么能用这么轻飘飘的口吻提到极乐组？
“老师，新闻上的事，你应该知道得比我早吧？”罗茜说着，回头朝投屏看了一眼——果然，方程明还在回答记者们的提问。
“是又怎么样？我还得谢谢方呈明，他要是不走，父亲的注意力永远不可能放在我身上。”
这话听得罗茜浑身不自在。
方逐月的转变太突然又太彻底，她根本无法想象曾经蛮锤学院那个知性而温柔的心理辅导老师，如今却像闲话家常一般跟她讲述一个很可能会震动乃至于颠覆整个极夜城的计划。
“老师，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收手。”
罗茜打算做最后的努力。她本能地觉察出方逐月的精神状态十分危险，甚至可能在崩溃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方逐月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将会是疯狂的。
可罗茜也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劝服她。她不仅控制住了沈涓流，还带去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并且很有分寸地一直不跟罗茜接触，就为了不暴露这个秘密，逼罗茜死心塌地地跟随她。
果然，方逐月淡淡地笑了一声。
“罗茜，不要天真，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她似乎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正以最优雅的姿势吐出烟圈。“还是说，你想当极夜城的救世主？”
罗茜沉默许久，才低声回答：“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对于老师来说，这并不难做到。”
“呵，”方逐月冷笑一声，“是啊，不难，可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呢？就因为我们都曾经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吗？”
“你的亲人还在，而你却要杀死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方逐月的声音骤然变得冷厉。
“我有预感，你会后悔。”
罗茜的回答并不有趣，方逐月却放声大笑起来：“听听你说的话，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罗茜，太晚了，我们现在就像是在一条高速通道上行驶，如果敢停下，就会死得尸骨无存。
“不要再劝我，那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想想，怎么做好万全的准备，毕竟后天可是你此生不会再经历第二次的大场面，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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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茜最终还是把那件晚礼服裙收了起来。
方逐月猜错了，裙身有几处弹孔，裙摆也被罗茜扯去大半，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更别提穿去正式场合。她只能找回和镭嘉集团谈判时穿的那套小西装。
西装配帆布鞋不算特别违和，况且万一场面真的混乱不堪，西装总比晚礼服裙好跑路。
真希望情况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啊。罗茜看着那件完好的西装，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然而她也知道，这都只是幻想。
天真的塌下来的时候，有谁能幸免呢？
方逐月说的没错，她不该再抱有任何天真的幻想，最好趁现在，把身后事都处理好。
为了不让雷文烈他们过于担心，关于真实目的，罗茜只字未提，只说有些旧事要处理，让他最近帮忙看着点乔东莱的情况。
可雷文烈只是啰嗦，并不是傻子。罗茜竟然连和她相依为命的老乔都能放下不管，可见出的不是小事。
“你不会又要冲锋陷阵去吧？”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上次罗茜撺掇了整个武馆的人去帮她发传单，自己还去治安署一日游的事。
罗茜一反常态，回答得非常含糊。
“我不知道，”她摊开手，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很轻易地骗过了雷文烈，“学校的老师有事找我，可能要在外面呆一段时间。”
她有意含糊其辞，果然让雷文烈误以为找她的是校长叶凌舟，而图谋的事正是竞选。
这使得他骨子里的商人基因又动个不停，拐弯抹角地暗示罗茜，假如叶凌舟真的当选，武馆能不能从中间捞点好处。
有时候罗茜挺羡慕这些没心没肺的人，毕竟他们的烦恼小得很幸福。八壹中文網
但想到这很有可能是她跟雷文烈最后见面的机会，有的事她必须交待清楚。
“雷猴，等困兽之战恢复，就尽快安排武馆里的人能晋级的都晋级。现在局势不对，难说没过几天风头又变，到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还有，资金尽量换成原石，亏就亏点，总比到时候饿死都花不了钱要强。”
雷文烈一咂嘴：“我说，你真是去给老师帮忙吗？怎么听这口气像是交待后事似的。”
“要是我跟老师走了，武馆这头的事肯定顾不上，总得多做点打算。”罗茜仍然没有说实话。
她心里有点盼着雷文烈能够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她要走了，不会回来的那种。
然而雷文烈一心只当她是要攀上更高的枝头，非但没有关心，反倒羡慕得牙根发酸，还小心地问她，将来再见时，会不会要用全新的头衔称呼她了。
换作往常，罗茜大概要顺势挤兑他一下，可惜现在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只是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借你吉言。”
直到这时，雷文烈才大概感受到一丝不对劲来，可他却以为罗茜只是舍不得武馆，于是大度地安慰她，说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恶犬出没总有她一席之地。
罗茜有些失望。可她明白，这怨不得任何人，是她把周围的人全部推开的。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如此之快。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方逐月和她约定的时间就到了。
当天夜幕即将降临时，极夜城终于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暴雪。等罗茜乘坐极乐组专属的飞行器到达约定的地点时，积雪已经没过她的小腿。
夜色深沉得像是笼罩在她心头的阴云，即便与方逐月久别重逢，罗茜的心情也丝毫没有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