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预料的是，乔东莱这次格外坚持，不想让罗茜再被卷入事端中。
“你不需要再见到她。记住，茜茜，从她试图用不正当的手段对付你，就已经是你的敌人。你不能想着她会理解你，或者出于良知放过你。坦白说吧，如果她真的有良知，你……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说得隐晦而委婉，罗茜却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不要对敌人心存妄想，这是她当前最应该奉行的铁则。
何况执政官的残忍已经导致她成为战争孤儿。罗茜没有恨执政官入骨，已经证明她是个善良的人。
但她仍然放不下心。
“老乔，听我说。我不是热血上头，或者逞英雄，非要证明什么。但鲸鲸的事牵扯到另外两个医生，我担心执政官会向他们施压……”
“你是说，史明浩和庄胜强？”乔东莱出其不意地问道。
罗茜先是一惊，随后立即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上城的狮王复活了，以他的手段，想要查清细节并非难事。
“不用担心他们。庄胜强一直对外宣称，治愈沈涓流是经由他的主导，他不会承认你的功劳。我反倒怀疑史明浩……”
乔东莱略一停顿，罗茜立刻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你担心他会反水，迫于压力顺应执政官的要求，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她笑了笑，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他曾经对我心生好感而对他另眼相看。”
“不，茜茜，这是两码事，”乔东莱并没有附和她的想法，反而表现得异常严肃，“他喜欢你不假，但是不代表他的品性能够经得住考验。”
这一点罗茜相当赞同。
她见过太多在重压之下崩溃的感情，况且史明浩只是一个不那么自私的利己主义者，一旦他的利益有蒙受损失的风险，罗茜不相信他会选择为她牺牲。
哪怕她极力保全了史明浩和庄胜强。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彻底摆脱这件事？”见乔东莱眼神一凛，显然是想到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罗茜连忙补充，“我是说，不那么危险的办法。”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考虑——在沈涓流痊愈出院之前，她总能找到机会单独与二人相处。到那时就利用心理暗示，篡改或者干脆消除他们的记忆。
不过既然乔东莱有意提起这事，她就有必要暗示他，自己能够处理，免得两人想到一处，却因为都不知道对方的打算而挨个把两个医生折腾一通。
没想到乔东莱提出了一条她完全没有设想过的道路。
“执政官暂时不会对他们怎样，至少不敢当着我的面。她太依赖云白炀的技术，所以现在没有云白炀，她很难成事。更何况她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处理……”
“她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窥探网络，罗织罪名对付那些意图对她不利的人？”罗茜抢在他之前脱口而出。
这个结论令乔东莱惊讶不已：“一点不错，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罗茜这才察觉，她又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智商。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暴露真相而慌张。
时刻保持假面太累了，况且现在，乔东莱有东山再起的打算，那么她适时地展露出实力，便能够顺利赢得他的信任和尊重。
“猜的，”她轻松地耸耸肩，“能比收拾一群下城反骨仔更重要的事，必定出在上城。现在上城看起来风平浪静，那么她要考虑的必然是其下的暗流涌动。”
“一点都不错，”乔东莱频频点头，显然非常赞许，“人一旦形成习惯，就容易产生路径依赖。她在执政官的位置上坐得并不稳当，家族里有人蠢蠢欲动，议会也对她常年奉行的各种政策颇有微词。
“所以她不想让云白夜过早出头。此前议会已经有风声传出，说云白夜是比她更适合担任执政官的人选。”
“哈？”
这个情况就完全在罗茜的意料之外了。
就算她不喜欢云忆情，也承认她手腕够强横，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夺得家主之位，继而入主索利斯城。
但执政官花了十多年，竟然还没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有人质疑她的能力？”罗茜信口问道。
“不，是立场，”乔东莱摇摇头，“你知道她现在的法定伴侣是谁？”
明明是很严肃的聊天，但他突然提起一段看起来并不相干的八卦，让罗茜有些疑惑。
况且他的措辞也十分微妙。法定伴侣？还不如说孩子他爹呢，至少听起来足够接地气。八壹中文網
“听你这么说，总不能是云白夜的亲爹了。”罗茜首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乔东莱被她逗得微微一笑：“那人叫陈望阳，二十年前的荧惑之夜后，他遵从云忆情的安排，摆脱暗夜会，向上城投诚。猜猜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我怎么可能……等等！”罗茜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陈望阳，陈漠阳……他是陈添彬的儿子？”
“不错！”乔东莱赞许地连连点头，“所以整个下城，最恨云忆情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陈添彬——荧惑之夜让他遭遇了最惨烈的背叛，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用毕生打造的帮会也分崩离析，从极夜城的人上人沦落到人人喊打。”
这才是罗茜熟悉的黑.帮复仇故事啊，光是听到就足以让她产生宏大到比肩《教父》的史诗感，并且最终毫无意外地走向了一个无比悲情的结局：陈添彬众叛亲离，注定孤苦终生。
多可悲，望阳，仰望太阳，他一生都在渴望得到阳光的眷顾，而他的儿子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不过他一定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
所以之后他变得格外狡诈多疑，甚至冷血到不近人情，也就说得通了。
乔东莱对他的评价没错，他是个疯子，不值得怜惜。
可又一个疑问浮现在罗茜心头。
“执政官为什么会和陈望阳结婚？”她十分疑惑，“她所在的圈子特别看重身份，而且她也不需要觊觎暗夜会的权势。”
乔东莱深深地叹了口气。
“茜茜，还记得吗？在庆祝云白夜升职的晚宴上，袭击是怎么中止的？”